《联谊寝室风云录》

第6章 小波惹祸

城市在太阳落山的那一刻，拉开了夜幕。灯火阑珊，街上人群喧嚣，端木羽走进化机家属院，一下把外面的嘈杂隔绝，她沿着栽有栀子树的社区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

从初中开始，她独自一人生活在的这里，父亲自从和母亲离婚，搬到他公司附近那个家住了。端木羽有空也会去看望父亲，但父亲再没来过那个曾经的三口之家。

这是一套76平米的房子，两个卧室朝南，客厅兼餐厅有一扇朝北的窗，客厅通向厨房，而入门右侧是卫生间。

平时，父亲那边的住家保姆张姨会过来给她打扫房间，她的饮食一般在学校食堂或者父亲经营的那个小饭馆解决，有时张姨也会按父亲强制要求端木羽在家多吃点好，而在家里起火或者直接从父亲那边给她带过来，摆好盘放在桌上，只等她回来热一下即可。

张姨是个不多话的人，做事稳重，她收拾房间，重点是父母曾住的卧室，客厅，厨房和卫生间。

端木羽的卧室，只打扫一些细枝末节的灰尘和按周期更换床单、窗帘、被褥，而书桌上、钢琴上，书架上放的东西从来不动，即便是吃过的巧克力包装纸，张姨也不会当成垃圾收拾掉，因为女孩子的心事很多很敏感，一张糖果的包装纸，可能曾经包着少女的秘密，她毕竟也从那个年纪走过来，刻意的保持房间原有的样貌，这种做法让端木羽觉得自己的空间很安全很舒服。

端木羽写完养成习惯的日记，再和南非开普敦的英语口语外教聊了半小时视频对话，已经快九点了，换上运动装，跑步鞋，径直的奔湖大操场，开始每日雷打不动的5公里跑。

今天跑地有点凌乱，端木羽跑地不够专注，步频，配速，都不理想，她在想下午那个坦然手捧人体艺术摄影图集的画面，不合理，和现实太不合理了，小时候，每当和父母一起看电视的时候，画面如果出现接吻、拥抱或者入洞房床上的画面，家长都会严厉的告诫：“把手掌捂在眼睛上，或者说这段你们小孩子不能看，回自己房间。

异性身体的认知，两性发乎于情的行为，都被定义为羞耻，洪水猛兽般的加以掩盖，好像你是小孩子，不能看这些，不能接触这些，否则，一旦接触，就会变坏，至于他妈的变坏是怎么个坏法，没有人能准确的定义出来。

但一旦有这样的画面出现在你的童年，都被视为小孩变坏的开始。孩子多么的无辜，你的童年出现过发现成人用的几个安全套，然后，鼓足嘴巴，将安全套吹成若干个气球，天真的孩子们追逐着前面留着小气泡被吹起圆圆的气球嬉笑着，用手拍打着，传递着不太圆的气球，这只是童年一个普通不能在普通的午后，几个无邪的孩子，用安全套吹出的球，玩的一场类似于排球的比赛。而看着天空跳动着气球的成人，每个人都面面相觑，尴尬无比。

但成人们不淡定了，他们的隐私，被投在了阳光下，丑陋的，愤怒的指责孩子们的不道德：好像只要沾到性，但凡年龄小，就有被指责被批判的道德高点，因为你小，你无知，接触性，接触异性，接触异性的胴体，你就是要下流，要耍流氓，有谁想过，这可能只是一个孩子对未知领域的探索，无关道德，无关性别，只是一个学术性的理解过程。

端木羽在看了五次运动手表记录的里程满足5公里后，急匆匆的奔向了书店，她想为那个画面找到答案。

书店的监控被她提取出来。

视频截图从胡岩入店看的第一本书，《王小波文集》，镜头推进放大，他看到了黄金时代第二章，当事人阅读17分钟后，扣着书，找到第二本书，《新婚必读》的性爱篇：初涉爱河，十分钟后，找到第三本书，《人体艺术摄影图集》。经过瑛子一闹，他最后在黄金时代第二章折页留记号后，走了。

在端木羽的记忆中，从没有采购过《王小波文选》，这本书可能是瑛子经手收的二手书，她用了半小时，看了前五章，怎么说呢，第一次看王小波，情窦未开的端木羽还是看的云山雾罩，面红耳赤。

让她云山雾罩的是文章中提到的生殖系统的专有名词，让她面红耳赤的是主人公私密的行为互动。

端木羽终于明白胡岩在找什么了，他在庖丁解牛王小波的《黄金时代》第二章，男主人公王二21岁生日想诱引女主人公陈清扬，这里提到了发生关系，于是，胡岩去找《新婚必读》了解行为的过程，之后作者王小波有一段女主人公身体特征的描写，这段描写驱动胡岩看人体艺术摄影图集，他在找文章中符合女主人公身体特征的照片，这说明他对异性特征并不了解。

样貌，才学出众的端木羽，从初中开始不断的收到表达爱慕的小纸条，她总是一笑了之，从没有一个异性打动过他，可在这个周六跑完步，阅读了五章黄金时代后，还有一个小时即将零点的时候，她感觉内心深处有一股懵懂的力量，让她面颊微热，心中忐忑。

端木羽回家后，进卫生间冲了个澡，坐在书桌前，面前是原著美版《我的世界》，心思却不在她喜欢的这款游戏衍生品书记里。

时钟滴答的一分一秒的流逝，她在等零点，周六的一切在时针、分针、秒针重合的霎那归零，她想今天的一切，在归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她的心，还是曾经的那颗心，控制如初，收发自如。

周日的上午，端木羽到店，把录像放给瑛子看，同时，在边上同步配音解说当事人看书的心路历程，少女瑛子茫然地问：真有这样看书的人？

“我们再打个赌，昨天礼拜看到第二章，我昨天看到第五章，而第四章，出现了男女主人公不同体位的关系描写，如果礼拜今天来，他必然在阅读大概十分钟后，去找《新婚必读》对体位的了解。咱们就赌他找不找《新婚必读》，三天奶茶?

二人击掌立约。

瑛子眨着眼睛，微有介怀的问：你也看了《黄金时代》？还有《新婚必读》？

“这书不是你收的吗?瑛子，你也是二老板啊，收书你都不翻翻？

“我看书皮写着王小波，知道这作家有名气，想着他写的书肯定没问题啊！

“也对，别人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瑛子是肚装作家胆亦壮。端木羽接着昨天的梗开玩笑。

“你也别光说我，那《人体艺术摄影图集》是你进的吧，怎么那里面都是女的，你不要说你是为了联系素描找的资料，人家学画画的，男的，女的都画呢，你不会是——

“我是把它当资料的，其实，我也想找有一部分男性的，可市面上，没有啊，那些编辑，他们更多的是屈服于市场需求，你看名字写人体，貌似中立，实际是女人，编辑以艺术大义凛然的名义干着逐利迎合市场的口味，我觉得王小波的黄金时代，要比他们更干净。

她们的对话以礼拜进店戛然而止，昨天被当众打脸，被当众指责的礼拜，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进门右转，直奔他的《黄金时代》而去。

瑛子和端木羽在收银台后面坐着，柜台挡住了她们身形，当柜台侧面的电脑监控显示屏能让她们清晰的掌握店内的一切。

二人像是在追谍战神剧《风筝》，瑛子由有一股胆气，好似六哥附身，将第二监控镜头直推到书架摆放《新婚必读》那一格，满屏显示，不时看一下腕表，大概九分钟后，屏幕出现一只右手，悄无声息地取下《新婚必读》。

瑛子在收银台后面小声地叫骂：“我的娘嘞个去，九杯奶茶，9杯了，我辛辛苦苦打工的钱都请人喝奶茶了，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和我玩仙人跳呢！

天地良心，到此时为止，端木羽和胡岩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更谈不上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