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遗仙》

第6章 无基之谈

江陵，黎家。

“恭喜小姐突破宗师。

女子从练功房走出，血气荡着青丝衣带飞舞，她撤去无瑕功，肌肤表面如白玉一般光泽缓缓褪去。

女子是江陵四大家族之一的黎家家主的嫡长女，黎沐华。

“正可谓青年宗师，千年罕有，恭喜恭喜。主位的声音响起，当然，它的话只有黎沐华能听到。这话倒不是假意奉承，二十一岁的古武宗师，在历史上也是屈手可数，那些都是古今有名的大人物。

黎沐华腼腆一笑。

一年前，她的脑中出现了这个自称是主位的东西。

黎沐华闭上双眼，阳光照着她的侧脸，睫毛弯弯如同魔女的扫把。她漂浮在一片由符号构成的海洋中，捞起一把来仔细看，符号由阿拉伯数字、汉字、英文等组成。面前是一个拳头大的银色小球，小球就是那个自称主位的东西。

黎沐华隐约记得第一次见到主位时，它不是这模样，她已经忘记了主位具体的外表，只记得它是个极其完美的美物。

叮！银色小球裂开许多缝隙，缝隙内射出金色的光，光幕在这片区域上空形成了立体的投影。

任务栏：突破宗师。完成。

“获得三个声望点数。主位的声音从小球中传出。

黎沐华挥手，上空的投影变得如同游戏商城界面，她可以用完成任务获得的声望点数买商城里面的东西。

“要用借条吗？

“不需要！黎沐华嗔怪道：“老是骗我贷款干嘛？

黎沐华睁开双眼，杏眼中仿佛有银星闪烁。她的手中多了一粒拇指盖大小的丹药。

成就点数换来的实体商品，真的会在现实出现。

黎沐华曾经用摄像头拍摄过这个过程，这些实体商品在她购买的刹那间凭空出现。借助这些商品，黎沐华成为了黎家年轻一辈的习武第一天才。

“为什么是我呢？黎沐华打量着手中的丹药，这粒丹药提供的药力可以使她的无瑕功更进一步。

“即便不靠我，你也是天庆第一人，我只是缩短了这个过程。主位道，“而且，你就是那些小说里面的主角啊。

黎沐华心中有些小得意，哼着不知名的调调，只见她嘴角上扬，酒窝浅浅。练功房外，鱼塘上，回廊边，宗师女子一身红衣如火，看她冰肌玉骨，柳眉杏眼。

引得照顾她的女仆连连侧目，暗想：大小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廊上有一中年人在喂鱼，一把鱼粮撒下去，鱼塘中的红鲤鱼拥簇成一团，红影闪闪，鱼尾拍水。中年人是黎沐华的父亲，黎定江，从他的五官上能隐约看出几分黎沐华的轮廓来，方额朗目，鬓角杂着几根白丝，也是个帅大叔。

黎定江转身看向自家女儿，眼中闪烁着慈爱与欣慰，“小鲤鱼长大了，爸爸老了。应天府的正统武学之争，就靠你了。

黎沐华扬起小拳头，憨凶道：“看我把他们统统打趴下。

黎定江摇头失笑，自家女儿还真是那个长不大的顽皮小姑娘。他开口道：“杨家年轻一辈翘楚本是杨启颜，可惜已经……杨家其余同辈不足为虑。计家修炼电母所传的仙术，年轻一辈有计念韵，中年一辈有计琼，老年一辈有计兰花，是强敌。宁家年轻一辈，宁天心、宁无涯实力堪比古武宗师，你得留心。

……

回到小区，杨乘坐电梯上楼。

杨家太始决修意，何为意？你想要切开眼前的物体，想要切开的想法就是意，当这个想法强烈到一定程度便能影响现实。

杨启颜教给杨古武太始决时，叮嘱他：“心有所执，方有所成。修意，其实修的是人的执念。

杨家的太始决与黎家的无瑕功都是从上古人皇时期传下并经过代代改良完善的古武，太始决修意，无瑕功炼体，两家祖上为了争夺意与体谁才是武道正统而对立了千年。

这两门古武功法皆是有六大境界：入门，小成，大成，圆满，宗师，超凡。太始决的六大境界分别表现是：意可熄蜡，意可留痕，意可断木，意可开刃，意如实物，意渡虚空。

杨如今是太始决圆满，也就是意可开刃，所以他才能在天罚归墟中使一把未开刃的无锋剑如削铁如泥的宝剑。

练到杨这个程度，他的意已经可以如同触手一样延伸出去感受世界。杨用意观察体内状况，没有半点所谓的仙术痕迹。

叮！

电梯停了下来。杨迎面遇上了叶仓，见他先是露出惶恐，然后强作镇定的和自己打招呼，杨这才明白，举报自己的就是他。自己好像又见证了一场梦的破碎——叶仓的发财梦。

杨笑着对叶仓微微点头，然后开门回家。

家中建木燃烧带来的异香还未散尽，茶几上留着建木燃烧后的余烬。杨想要扫去灰烬，整理杂乱的房间，在他俯身接触到建木灰的瞬间，他的眼中出现一轮圆月。黄灿灿，明晃晃，正是那轮来自建木管控局地下七十二层的白光。

那日，这轮眼中月经过多人交接传递，最终留在了杨的眼中。

圆月照在建木灰上，白光与灰烬接触的刹那间，灰烬如同遇上火焰的雪飞速消融，一缕无形无色无味的气升腾而其直奔杨眼中的圆月。

圆月本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如今凝实了几分，月上倒映出杨的模样来。

杨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毫无重量，离地飘向高处，身下风声呼啸，头顶云层退去。

不知过了多久。

“何人擅闯广寒宫？

一声饱含怒气的童声将恍惚的杨叫醒。

“广寒宫？

杨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只口吐人言半人大的红目白兔，他捏着自己的大腿一拧，“嘶！剧烈的疼痛让杨明白，这不是梦境。

杨举目四望，发现自己正站在白玉阶顶端，前方就是高百米的大殿，大殿门上正中央有一块牌匾，黑底金字：广寒宮。

若这里就是广寒宫，那这只一米高的大白兔就是玉兔？

细细打量，这只大白兔毛发柔滑无瑕如玉，双目鲜艳如红宝石。

玉兔上前嗅了嗅，嘲道：“还以为是哪个上仙来访，结果只是个迷路的凡人阳神。它跳起来转身回旋踢，硕大的身体竟是让杨感到了几分灵活的意味，小腿一蹬，踢在杨的肚皮上。“给我走！

杨闷哼一声，一股巨力传来，脚下的白玉阶化作云雾节节消去，杨失足飞速落下。

下落时的速度更快，风声烈烈，最后重重落地。

扑通！

杨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股敦儿，他感觉自己像是动画片里那样摔得扁了刹那。这一摔又不知摔到了哪里。

这是一处古殿内，香炉焚香，烟雾缭绕，红柱盘凤，穹顶有一碧蟾玉像倒卧。殿上有一高座，座上仙气氤氲，仙气后可以隐约看到有一白衣女子撑着下巴斜倚而待。

女子道：“你为何而来？声音清淡冷冽。

杨的心里有些抓狂：这又是哪儿？在我接触建木灰的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为求仙而来？

嗯？杨对自己说的话感到陌生，他从未有过求仙的念头。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俯视自我的局外人，看着“自己崇敬的对着座上的白衣女子行了一个颔首弯腰的奇怪礼节。

礼毕，杨感觉自己的身体终于重归自己所掌控。那种自我剥离的怪异感消失，他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这是哪？你是谁？

女子一挥手，仙气散去，白衣素淡，青丝沿着高座直流到座下四散淌开，貌若天仙，可远观而不可亵渎。只见她面上映霜雪，黛眉若远山，星眼含光彩，朱唇启合摄心魂。清冷高高在上如天外星空般遥远的气质，却又在举手投足间蛊惑人心，挑起人心底难堪丑陋的欲望。

距离感是女子仙法修为高带来的清冷与压迫，而后者是女子自身的特性，一如商朝那只魅惑人心叫妲己的狐狸。

杨默念太始决口诀清心，抑制住脑中不受控制的想法，这种外貌与特质，女子的身份呼之欲出：

她就是五大降世神仙之一的嫦娥。

“吾名恒我，恒我道，“此地乃广寒宫殿内。

恒我，恒娥……关于她的称谓有许多种说法，嫦娥在民间流传最广。说起来，嫦娥好像是个带有侮辱性质的称呼。

恒我弹指射出一点灵光，灵光没入杨的额头消失不见。

一股被人窥视的感觉油然而生，杨清晰的感到自己的记忆被高座上的神仙从头至尾看了个清楚。

顿时有些羞恼。

恒我恍然，“原来如此，我死在了云台山上。她的脸上闪过一抹意味难明，似在感伤缅怀，如昙花一现。

“神仙也会死？杨问道。

“自然，没有什么永恒不灭，就连星空也会寂灭，何况星空中的一粒尘埃。

“那你现在……杨的问题不言而喻。

恒我：“我在你们的世界已经死了。

这是什么意思？杨无法理解，难不成不同世界的命数也不相同？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我是为了变强而来。杨道：“我欲求仙。

杨再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恒我黛眉微蹙，怪异道：“你的资质愚钝是我平生见所未见，对天地无敬畏，对世事无感怀，当真是那不可雕的朽木。随世态随波逐流，却又执念深重，所以无自身领会的道，自然无法筑基。

所以我修仙就是无基之谈？杨被贬得一无是处，心中有几分不服气，道：“我这个年纪修炼的太始决境界在祖上也是名列前茅。

叉腰挺胸，我是天才！

恒我淡淡道：“你不信？没关系，那太始决的尽头便是宗师境，意如实物。说罢，信手一挥，一道无形气流擦着杨的身体掠过，气流蕴含的锋锐之气激起杨的鸡皮疙瘩，其中的金戈血气更是震的杨大脑昏沉。

仅仅是看了自己的记忆，就能在短时间内将意修到宗师境，甚至是接触到了超凡门槛的宗师，所思所想的意已经可以影响周围生灵。杨深受打击，他现在才是圆满，连宗师的门槛都没摸到。

“没有凭借，仅凭人的意志凭空杀敌？何其可笑的功法，用眼睛把对手瞪死吗？人连自己都无法掌握，还妄想意念脱身而去？

太始决的超凡境界只存在于功法目录上，千年以来，杨家无一人达到此境界。即便是宗师境的意如实物也得是以自己的身体为基，无法凭空产生。超凡讲的意渡虚空的意思是：意念即便失去与身体的联系，依然能继续存在。

杨沉默了许久，最终幽幽道：“你说得对，但我不觉得我们错了。

“不过，修意的确有几分可取之处，恒我道：“这万载深宫属实无趣，若能将一根朽木雕成一柄诛神剑倒也有趣。

恒我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提起兴趣的灵光。

灭世五大天神之一的嫦娥要收我为徒？我至少是个有原则的人，通往无上的路有很多条，我选择……

杨跪地拜去，道：“师尊在上，受徒儿一拜。

恒我满意的点头，“还不算愚钝到无可救药。单纯修意有尽头，若是以灵气为凭借，便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恒我的掌中凝出一粒白丹，丹上云雾缭绕，她将白丹打入杨的丹田中。

杨再次用意看去，只见自己的丹田处多了一粒白色仙丹，仙丹散发出的白气正在缓缓强大他的身体。

恒我淡淡道：“这些灵气足够让你用意凝出一粒伪莲子。灵气会逐渐逸散，你若不能在灵气散尽前凝出莲子，那你也不用再来见我了。

杨脚下的地方开始化作烟雾散开，他急忙问道：“我不知道怎么来这里。话未说完，他的身体就开始急速下坠。

好在恒我听到了，她的声音从洞口上遥遥传来，“莲子凝成后，点燃十九年份的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