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曲》

第4章 侍寝

祺贵人钮祜禄令仪、沈常在沈舒窈、佟佳常在佟佳琇莹、秦答应秦月晚、顾答应顾芷然……过去的半个月，除了被锦妃撤去绿头牌三月的木婉清，新入宫妃嫔都已一一侍寝，甚至祺贵人和沈常在都已侍寝不止一次，除了容攸宁，容攸宁倒是不甚着急，她心知肚明论出身，撇开木婉清便是自己的出身最低——祺贵人有太后的支持、秦答应算是皇后远亲有皇后的撑腰、佟佳常在、顾答应都出身名门望族……容攸宁目前在这宫中无依无靠自然争不过她们。

不过颂宜便没有容攸宁和汀荷那样沉得住气了：“宫里人当真是拜高踩低，内务府的人初入宫的时候殷勤巴结着，如今瞧着小主久未侍寝便是要去取个月例银子都要看人眼色。

颂宜入殿的时候容攸宁正在跟着汀荷插花，秋来御花园的贡菊开的格外好看，容攸宁笑着安慰道：“罢了，何必跟他们计较，还有昨日咱们宫里那些找着了出路想离开的，都由着他们去便是。

一直未被皇帝召见侍寝，这半月以来容攸宁倒也觉得是祸福相依，一些原来分配来长春宫的宫婢都觉得容攸宁怕是没有未来了各自找了出处，容攸宁也不拦着，倒是颂宜打抱不平不已。至于季汀荷，颂宜已然私下悄悄打听清楚汀荷的背景清白，容攸宁便对汀荷这样稳妥的姑姑放心不已，细微之事也都不再防着汀荷，能得到汀荷这样的宫婢，容攸宁觉得实在是自己的幸事。

“哼，那些个如此不忠的奴才，我倒要看看能寻到什么好去处得到什么重用！颂宜又愤愤道。

容攸宁插好了一瓶菊花，笑着递给汀荷让她拿去摆在绯烟轩正殿的桌子上：“瞧瞧这小妮子，简直恨不得将那些人给啐了一般。

汀荷也笑着接过。

容攸宁伸手将颂宜拉到自己身边来，握着颂宜和汀荷的手，容攸宁宽慰道：“颂宜，那些走了的人便走了，我反而庆幸，因为身边的人虽然越来越少，可也越来越珍贵了，在这深宫寂寞中我能有你们两个，是我的幸事。今后啊，我们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好啊？

颂宜和汀荷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奴才拜见容答应小主门外进来的是皇帝身边的李玉公公。

容攸宁与汀荷、颂宜对视一眼，心中已然猜到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了：“李公公请起，不知李公公怎会这个时辰来长春宫？

李玉恭敬回话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今晚皇上已然翻了小主的牌子，还请小主早些准备着，稍后便会有敬事房的嬷嬷来教小主侍寝的规矩，晚间自会有凤鸾春恩车来接小主。

李玉笑的喜庆，容攸宁看了一眼颂宜，颂宜便识眼色地递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给他，李玉掂了掂荷包的重量，笑的便更开心：“小主大喜，小主好生准备着，奴才告退。

待李玉退下之后，颂宜高兴地只差蹦起来，倒是汀荷高兴之余稳重地扶着容攸宁重新梳妆打扮，容攸宁看着铜镜里自己的样貌，父母的确给了她一副好皮囊，也将她送进了这全天下女子最企盼最渴望的金碧辉煌的去处，只是她终究无法逃避的事情，今晚，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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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凤鸾春恩车行走在前往养心殿的石板路上，容攸宁洗漱装扮完毕，坐在车上心绪竟有些紧张难以平复下来，凤鸾春恩车四角上挂着清脆的铃声，行进起来“叮铃铃地响着，为了让宫道上行走的宫女太监远远地听到声音便夹道避开，容攸宁即将走的这一条路通往整个大清最尊贵无上的去处，她无法想象未来会是怎样的艰难曲折，只觉得来路艰险，唯有一步一行。

只是如今唯一确定的，年少时期期盼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至此便彻底成了妄念，成为她永远无法真正抓住的美梦了。

“小主，我们到了。敬事房的嬷嬷的声音从轿子外传来。

“好。容攸宁轻叹一口气，顺应命运。

容攸宁被抬进养心殿放上龙床的时候，皇帝尚且不在，那些宫女太监快速退出养心殿后便只剩下了容攸宁独自一人，天花板上的龙团纹象征着皇家的威仪和形象，养心殿里焚烧着皇帝独有的龙涎香，却无法让容攸宁静心。

“容攸宁…可有小字吗？家中亲眷都如何唤你？或许是容攸宁心绪太过不稳，竟没有注意到皇帝开门进来的声音，突兀的一个男声倒是让容攸宁不禁吓了一跳，转移视线，来者的身影已然来到了床沿边。

这是容攸宁第一次这样近的见到当今皇帝，这个从今以后便是她夫君的男人——出身先帝的嫡幼子，10岁得封太子，15岁成亲迎娶富察家的嫡长女，21岁继承大统，22岁设立监察寮督查百官严惩贪腐，23岁收服准噶尔成为大清部署……这位年轻的帝王登基不过三年便将庞大的国家治理的生机勃勃重新焕发活力，勤政爱民开拓疆土，臣民皆评价他是难得的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回…回皇上的话，臣妾小字溱溱，来源于《诗经》中‘旐维旟矣,室家溱溱’。容攸宁回话道。

容攸宁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在听到自己的小字后，帝王仿佛怔愣了一瞬，而后又前所未有地露出一抹宽和欣慰的笑，仿佛是多年的执念终于释怀一般，帝王本就生的剑眉星目眉眼俊美分明，无论是容貌还是身份都值得全天下女子魂牵梦萦地追逐，平日里许是因为身处高位而不苟言笑，可如今在自己面前笑着的模样又多了几分温柔。

“牧人乃梦，众维鱼矣，旐维旟矣，大人占之；众维鱼矣，实维丰年；旐维旟矣，室家溱溱…是好名字，溱溱温婉可人姣美讨人喜爱，你实在担当得起这样的小字。皇帝笑着言道，一边坐在床边熟练地脱下鞋靴，这样的动作倒引得容攸宁一惊。

皇帝细致地感觉到容攸宁的不适应和紧张，也不恼，自己褪去了外衣和鞋靴坐在床边也不急着躺下，反倒是一手轻柔地覆上容攸宁的脸颊，双眸中似乎闪烁着一种难得的珍视之感，尽管当时的容攸宁并不懂得皇帝双眸之中的深意：“溱溱有点紧张，害怕朕吗？或许…朕可以这么叫你吗？

帝王丝毫没有居高临下的强迫和命令，这样的态度让容攸宁难得地松了口气，感觉到脸颊上皇帝温热的大手轻柔地抚摸，让她没有任何反感之意，紧绷的身体也些许放松下来：“皇上若是喜欢，是臣妾的荣幸。

皇帝快意地笑出声来，上床半躺在容攸宁身边，一手撑着太阳穴侧躺着看着只露出微红的美丽面容的人儿，朝堂之上的烦杂琐事顿时被抚慰：“不知溱溱是否与朕一样，朕总觉得和溱溱有一种一见如故的熟悉感，或许朕从前是见过溱溱的呢？所以当只有朕与溱溱两个人的时候，大可不必如此拘束这宫规，随意一点放松一点便是了。

从前听多了少年帝王是怎样的杀伐决断和威严无上，这样温柔的抚慰她的紧张之感，是容攸宁从未想到的，心底似乎有哪一块地方逐渐温热起来，少女的心思总是细腻而敏感，但却真真实实地被皇帝照顾地妥帖：“是，臣妾遵命，只是臣妾蒲柳之姿何敢与皇上人中龙凤同境论处。

皇帝双眸中的光芒黯淡了一分，但只是一瞬间便重新明亮起来，淬满了温柔的双眸只容下面前的女子一人，他无处诉说多年的执念，只觉得如今这一切才让他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变得值得，即便面前的女子仿佛已然未能记得他，他仍然觉得珍惜和难得。

“溱溱，朕是这天下的君父，却也希望能做溱溱真正爱慕的夫君。皇帝难得地真心吐露，或许那时的容攸宁并不懂其中深意，但容攸宁只知道，她自己已然沦陷在少年帝王出乎意料的温柔与体贴中，少女懵懂的爱意自那夜开始茁壮生长。

秋夜里已然有丝丝凉意，但那一夜养心殿中两颗炽热的心开始慢慢靠近。

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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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宫』

“娘娘，尽管吃不下，但早膳娘娘多少还是得用一些，否则等下空腹喝药，怕是伤胃。映萱端着热腾腾的刚熬好的汤药进来，看着未曾动过几口的早膳，都已然逐渐散了热气，半躺在床头的蕙妃面色仍旧苍白而无活力，心中不免担心不已。

钟静姝却不甚在意，她只自顾自抚摸着她一直戴在床头的那个红色小老虎玩偶，那是她还怀着龙嗣之时亲自为自己未出生的孩儿绣的，为自己的孩儿祈福喜气生威，钟静姝的女红极好，可是这个小老虎她绣了又拆拆了又绣，耗费了许多精神，到最后却仍然没能给自己的孩儿用上，此后她缠绵病榻，从裕王府到永和宫她都离不开这个日日带在身边的小老虎。

还不等钟静姝开口，皇帝身边的李玉便通报入内：“奴才拜见蕙妃娘娘。

钟静姝微微抬手让李玉起身：“李公公请起，不知李公公此时来永和宫所为何事？

李玉颔首恭敬：“传皇上口谕，长春宫答应容氏，毓质名门，温恭懋著，端赖柔嘉，着晋为常在，特此晓谕六宫。娘娘未同六宫妃嫔于景仁宫请安，故奴才只好来叨扰了。

钟静姝与映萱对视一眼，在李玉面前也无甚太大反应，挥了挥手便打发人送李玉好生出去了，钟静姝接过映萱手中的汤药，皱着眉头忍苦全然喝下去，而后又含着映萱递来的蜜枣去去口中的苦味：“这位长春宫的常在倒是出众，第一次侍寝便晋了位份，倒是皇上登基以来满宫里头一个。

映萱却甚是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个小小常在，娘娘无需放在心上，奴婢旁观着，皇上对娘娘还是格外敬重爱惜的，时时亲自打发太医来为娘娘照看身子。

映萱的话倒像是勾起了钟静姝心中一些苦涩往事一般，她苦笑一声，就连身边最亲密的贴身宫女都深感皇帝对她的珍视和敬重，那么后宫其他人便更会这么觉得，也正是因为她心里清楚明白地知道皇帝的爱惜来源于何且她本担不起这样的厚爱，才日日借着养病的名义在永和宫闭门不出，主动避开后宫纷争，这三年来永和宫也还算风平浪静。

“映萱啊，这年节…又要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