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暮霭》

第6章 盒子

18岁的我舔着冰淇淋，坐在车里，看着庄严肃穆的警察局。

下午两点的太阳火热毒辣，街上没有什么行人。不一会儿，秦烟从警察局出来，皱着眉头上了我的车。

我惬意的把手臂伸向窗外，吊儿郎当的晃荡着。

“我说秦大小姐，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好端端的去警察局干什么？还不让我跟着。

秦烟不说话了，周身萦绕着一股奄奄一息的错觉。她的四肢化为了霉迹斑斑的烂木头，深入骨髓的死寂由内而外散发开来像是一首绝望的禁曲，无声的感染人。

“秦烟……我担心她，回头仔仔细细的把她从头到尾瞧了个遍。

“你真的想帮忙？

“当然想了，你闲姐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时间多。

“帮我找一个叫王梓涯的人。

“好哇。

“现在找。

“啊？冰淇淋一时不注意，掉到我的裤子上，“好。

我从兜里翻出来手机，打电话。

她似乎在那边嘟嘟囔囔：“如果能找到王梓涯就好了。

我打完电话之后看着她：“秦烟，你有心事。

“谢闲，我要是杀人，你会怎么做？

那坨冰淇淋彻底化在了我手上：“那还能怎么办？没找到把柄再好不过。要是找到把柄了，就请最好的律师，争取个过失杀人。要是故意的，那就是你一天到晚和我在一起玩的，结果我精神病传染给你了，你也有精神病。

秦烟一副受到启发的样子，身上那令人厌恶的腐朽气息散了散。

“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别老一个人自己担着。

“你家请的那个家庭心理医生肖然不是盯你盯的紧嘛，怎么今天有空出来了？

“我偷跑出来的呀，这个车还是他的车呢，我偷偷开的，这车漂亮吧？

“我想去那个超市买点东西。

我靠边停了车：“好，我在这等你。

然后我就从下午两点等到了日落西山，秦烟那个死丫头就再也没有从那里出来了。

我收到了一通陌生来电：“谢闲，记住这个号码，以后我只会用这个号码跟你联系，今天出了点情况，你先回家吧。

我有一种被耍的感觉，但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悠哉悠哉地回家，安稳的睡了一觉。偷偷开车的事情被肖然发现，把车开进了车库，训斥我一顿。

“切，谁多稀罕。

我赌气的把车钥匙往地上一扔，然后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现插播一条我市紧急通知，现有我市人口失踪，性别女，年龄18岁，右腿骨折，失踪前出没于通学路。据警察局调查监控发现，进入双子超市后消失不见。

在电视上那张脸，是秦烟。

今天的秦烟种种不对劲，我注意到了，但没多大在乎，因为在我的印象里，没有任何人可以算计到秦烟，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她，她永远聪明的什么事都置身事外。我以为今天只是像往常一样，她只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遇到了不顺心的人，心情不好。

我立刻穿上鞋，完全忘了肖然昨天把我骂的狗血淋头，再次揣上车钥匙，开车去了安陆警察局。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听话，她不愿意参加高考就逃学，然后她爷爷看他这么抵触，想让她出国留学，可是知道她也不愿意，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真是不知好歹。安陆警察局里的警察对我说。

这都是废话，我知道。

“让她出国留学?可她腿不是折着吗?一般人应该都先想着让她先在家里休养，伤筋动骨一百天，为什么出国赶的这么紧?我越来越觉得这事不对劲，但此刻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先不说那些，先得把人找回来呀。警察有些难为情的看着我，“就算不对劲又能怎么办?那也是人家的家事，我们只负责把人找回来，至于后来怎么回事，那就不归我们管了。你还有什么线索没有?

我摇摇头。

“那可真就奇怪了，她就剩爷爷这一个亲人了，她也没有地方去呀?那年轻人也真邪门，失踪前还向警察局报案，说什么她爸妈被她爷爷杀了，这都是什么无稽之谈？

“什么？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秦烟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可不是啊，她来的时候情绪明显不稳定，说话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先是说她爸被她爷杀死了，我们当时高度重视仔细盘问。她又改口，说是她妈是被她爷杀的，她爸还活着，一会又说她爸死了，一会儿又说她爷爷死了，最后又说她自己死了。颠三倒四，我们看她情绪不稳定，拿了杯水的功夫，她已经冲出警察局，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突然想起昨天的情形。

我从来没有去过秦家，我每次去找她，也是在离她家有一定距离的便利店等她。昨天是她第一次用秦家的电话打给我的，让我去警察局门口接她。

秦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信我？

●

我回过神来，把装着我和秦烟合照的相框啪的一声扣在桌面上。走向厨房，从身后环抱肖然，问他：

“秦烟见到王梓涯了?

“见到了，但是他的表现并不像你所说的那样，两个人不像是旧识。

“嗯。我把头埋进肖然的脖颈间，闷闷的出声。

“如果能找到王梓涯就好。

如果能找到王梓涯就好了。

那时的秦烟还很天真，迫不及待的想离开那个鬼地方，好方便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纯良。以为找到王梓涯，为自己生活找一个新希望就可以快乐。

天真的可笑。

但要是秦烟还有那时的天真就好了。

如果能在那时找到王梓涯就好了。

●

秦制异咬牙切齿的看着出现在别墅门口的王梓涯。

“小王啊，你是不是来的太勤了?秦制异还得耐着性子，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秦爷爷好，我主要是没事干，而且我看秦烟她也没事干，索性就在一起玩玩。

王梓涯从开着的门缝挤进去，丝毫不在意的抓了了抓头发，径直进了屋内。

秦烟在阳台上浇花，眉眼细长，泛着

暖意，唇瓣、鼻尖和眼角又含着胭脂般淡淡的粉。

好看。

“早上好。秦烟笑。

王梓涯的心跳有短暂的停拍，目光对上秦烟的眼，却被眼波流转间盛满的晨光暖的慌忙躲闪，心中激荡起难以言喻的情绪，好长时间才勉强发出声音，却细如蚊呐。

“早……早上好。

“你能来帮我浇花吗?

这时，以往在拳场上无往不利的拳王，却像个在做康复训练的老人，手脚并用的走到秦烟身边，有些颤抖的手接过浇水瓶。

“昨天没有什么事情吧?我看肖哥来找你的时候脸色不好。

“没什么事，肖哥像老父亲一样忧心过度了。

王梓涯和秦烟挨得很近，王梓涯说话磕磕绊绊的。

镇定，王梓涯，你是一个成年人。

明明每次做梦的另一半都是眼前这个人，在梦里更过分的都做过，可现实里自己还是像一个黄毛小子。

“浇完了。秦烟奇怪的看着王梓涯突然沉稳下来，气定神闲的仿佛刚才那个结巴的人不是他。

“我带你去看我后院种的花吧。

王梓涯非常自然的拉起秦烟的手轻轻地握着，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走吧。

进击吧，王梓涯。

秦烟一定会被我这成熟的魅力所吸引。

后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管家阿赖悄悄俯身在秦制异耳边说：“老爷，他们两个在玩泥巴。

秦制异面部扭曲，内心不停咒骂着王梓涯，怒声喝斥道：“让他们两个离开后院。

另一边，场面有些失控。

两个人浑身是泥，只能看见两排大白牙在半空中飘荡。

“王梓涯，在你印象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像一条鱼，随便放到一个水域里，七秒过后都会乖乖的游起来。

秦烟吐吐舌头，任性的说：“才不是！乖是用来形容小孩子的。

“可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纯良又乖的小孩呀。

秦烟眯起眼，看不清眸色的深浅，抓起地上的泥土砸向王梓涯。

王梓涯仗着自身体力好，一下子把秦烟扑倒，把泥巴抹到秦烟白净的脸上。

秦烟只能无力的手脚乱踢，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惨兮兮的。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王梓涯起身，却摸到泥土里一个木制的盒子。

“这是……王梓涯用手扒拉着。

“老爷喊你们离开后院！管家阿赖突然出声大喊，吓得秦烟立刻拽上王梓涯往回跑。

“盒子……王梓涯出声，但秦烟并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