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ster》

第6章 阳光与荒原的诱惑（2）

清晨的街上，下过雨，行人很少，李梓明的脚步越走越沉重……

肖枫脸上的凝重悲苦一直闪现在他眼前，让他感觉吃惊和害怕。这么多年，肖枫在李梓明心里一直是个很理性，很矜持，很顾家的女人。

虽然工作繁忙，可是肖枫一直把家收拾得清清爽爽，无论他回来多晚，家里书房那盏灯都会为他一直开着。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把家当作一个休息的场所，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可是此时此刻，李梓明不知怎么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突然意识到他就要失去这个似乎一直不曾在意过的家，而他不曾在意，是他深深知道，像肖枫这样的女子，绝不会不要家。

可是，跑遍了所有的书店，李梓明没有找到肖枫要的那本书。

打电话回家，他的声音也有了哭腔，他说他跑了十家书店，可是书没有。

“我再继续找

“不用了，找不到的，你回来吧

《阳光与荒原的诱惑》是王昱告诉肖枫的，他说这本书可以告诉她一些东西，他坚信于她一定有用，让她一定要看。

他还说过年会一个人独去泸沽湖。肖枫不知道为什么要独去，但听他说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肖枫也想去泸沽湖，只为了陪他。

所以，肖枫在空间里留下了一首诗《雨打风吹去》：

猜不出你的等待究竟为谁

只是被你的表情打动

你的眼中没有雨

只有你心里的情节

按自己的进度演绎

我在窗内看你

你在雨中看谁

我目光的伞太小

只能撑起你的眼神

其实，很想去雨中陪你

是谁说雨丝像秀发

是谁说雨丝更容易让人想起她

我的目光不舍收回

我知道你心中守着玫瑰

才会让你不畏风雨坚定不移

突然有点盼雨停

盼你的心情被晾干

如果你能如意

我宁可目光中失落的找不到你

只想祝福你

这首诗不是肖枫写的，是她在一个网页上浏览时偶然看到。

初见这首诗，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王昱空间里那首《洁白的玫瑰》，她觉得他了解他，可以感知他内心失落的苦痛，感知他的喜怒悲伤，欢乐与苦痛。

这种感觉很怪，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却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萦绕在肖枫的脑海和心田，挥之不去。如同王昱认识她，深刻而残忍地洞察她内心无人窥知的苦痛，让她深深地感到困惑。

泸沽湖终于没有去成。因为柯儿，肖枫最终随李梓明回了老家，可她坚持，住在了小妹家。

吃完年夜饭，已近8点。不喜欢打牌，肖枫又上了网。

其实这不过一个借口，因为自1987年以来，看“春晚成了肖枫大年三十的必修课。

可是这一天，2008年的春节，肖枫却鬼使神差打开了电脑，打开了Q。

Q里只有一个头像亮着，是雨打风吹去---望着雨下，她很快地敲过去一行字：

你在那儿？

我哥哥家

你在那儿？

我妹妹家

为什么不看春晚？

我第一次不看春晚

为什么不看春晚？

我第一次不看春晚

简单的几句对话让肖枫的呼吸开始困难。2008年的春节，有两个很傻很傻的笨孩子为了彼此放弃了春晚，放弃了与亲人的团聚，可她们却并不知道，这只是因为她们在等待彼此。

就像受了阳光与荒原诱惑的两个孩子，他们在失落的苦痛里突然地发现了那个和自己很像很像的人，然后便有了只想陪他（她）的念头。

那一晚，他们一直在聊一个有些重复的话题，“去看春晚吧！

可是，直到春晚结束，两个人却都还呆在电脑前，看着对方的头像，却不知道和对方说了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似乎变得特别漫长。

肖枫知道王昱去了泸沽湖，她一直在关注泸沽湖有没有下雪，天气怎样？闲暇时分，她就泡在各个大大小小的书店里，去找王昱说的那本书—《阳光与荒原的诱惑》。

可是，没有。书店说那是五年前出的书，老书了，没人会要。她们哪儿知道，一个受了阳光与荒原诱惑的女子，为这本书几乎翻遍了世界。

初六，是呆在老家的最后一天。

肖枫还是没有找到那本书，所以，她心里依然是纷乱的思绪，有些问题依然萦绕心中没有答案。

晚上，夜深人静，柯儿和其它人都睡了。

睡不着，肖枫干脆起来上了网。

打开Q，一片死寂里望着雨下的头像孤单地吊在那儿，让肖枫莫名地心痛。

回来了，你在那儿？

回来了，在网吧，你的空间里!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

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家？

在泸沽湖的时候

我一直在想你好不好？

===========

你好吗？

我很好！

你的病？

呵呵，没那么严重

是什么，你必须回答我

血小板减少症

严重吗？

不严重，只要不受伤，应无大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听着屏幕上传来的笑声，肖枫的心那样地痛，难道电脑对面的那个人，竟是如此在意她的生命吗？难道他从泸沽湖回来，只是为了要知道文章里那个叫晓月的女子好不好？所以，他才呆在网吧里，在她的空间里，静静等待她的出现。

那一夜，肖枫一直陪着他，直到东方破晓。

王昱说在泸沽湖畔，面对幽蓝的湖水，他一直在想一个叫晓月的女子好不好？

他说她的文章是一张长长的记忆卡，让人不忍猝读；他说泸沽湖畔，有个叫海伦的都市女孩为了爱，放弃都市的繁华，与她所爱的人在湖畔开了一个大狼吧；他说坐在大狼吧，遥望远方，他就想起肖枫文章里提到的爱尔兰咖啡，想着那杯咖啡会加谁的眼泪？谁的眼泪会为他而流？他说……

听着他絮絮的漫无边际的诉说，肖枫的心慢慢地失去了方向，她差点脱口而出：“你就是那个要给我爱情的人吗？

可是，肖枫不能！

她深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知道爱情一定会让她受伤，所以她不敢。

一直以来，她不敢要爱情，她怕自己受伤，也怕伤害别人。

所以，她只是轻轻地说：“如果你不想回家，那么就让我陪你吧！

所以，那一夜，她陪着他，直到东方破晓。

王昱告诉她，他不回家，是因为他没有了家。

他说他犯了错，很严重的错，所以他要接受生活的惩罚，所以他注定没有方向一生漂泊，所以他不再飞扬！

肖枫不敢问，不敢说话，因为她的心在那一夜，那一刻，早已碎在他的言语里，因为只要开口，她一定会说：“让我给你一个家吧！

是的，那一夜，一个叫晓来风寒的女子，爱上了一个没有家，自称不是好男人的叫望着雨下的男人。

再回到昆明，一切都变了，肖枫的生命里有了等待。

每天一上班，打开Q，她都可以看到他的头像，他们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王昱一直强调自己是一个失败的男人，一个坏男人。

他说他犯了错，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他的语气里是生活的无奈和苍凉，让肖枫莫名的心痛。

她开始写诗，她的诗里全是关于雨的文字。

下雨了，她想他，想他在雨中那淡淡的思绪。天晴了，她也想他，想他念着谁？想着谁？

肖枫开始喜欢雨，尽管下雨的时候依然让她感觉到冷，尽管她的血液一遇到冬天冰冷的雨便很难畅通。

可是，她习惯了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想他！他是谁，好像不重要，他是不是好人也好像不重要。

肖枫只知道，他每天下班后，都会在她的空间，静静地等她的出现。

她开始心疼他，失去了家，他是不是没有地方可去，失去了家，有谁为他做饭，失去了家，有谁给他洗衣，失去了家，风雨里，有谁陪他漫漫的长夜！

一直不敢问他：“你是谁？所以，肖枫一直不知道他是谁？

只是，晓来风寒的空间因为有了他而热闹。

肖枫一直不敢告诉王昱，自己其实是一个很忙很忙的女子。

作为一个近千人的部属科研院的秘书，肖枫每天要处理的繁琐的文件和杂七杂八的事数不胜数。更何况，她还是一个九岁孩子的母亲。

而她呆在网上，只是不忍他的目光找不到她，只是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所以，从认识王昱那一天起，肖枫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上Q。而之前，她上班必须要看的是每天的新闻。

后来知道王昱的身份，肖枫才知道他其实比她更忙，而他吊在网上也是为了不忍她找不到他。

王昱的空间里新东西不多，他告诉肖枫到他空间里的几乎都是同事，而肖枫是个意外。

肖枫可以感受到他与同事间精诚合作的那种和谐，也可以感受到他空间里的人都爱护并关心他的一切，可是他的文字里依然有着无人读懂的苍凉和无奈，依然飘着忧伤的美丽的雨的气息。

二月十四日，是情人节。王昱的空间里冷冷地吊着一首情人劫快乐！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这是晏殊的清平乐，却被他如此借用，可见王昱对词的理解之深刻，也让肖枫深深感受到他心里那份曾经受伤的感情。

肖枫想他失落的一定是他今生最大的不舍。

这首词的后面，王昱转载了肖枫空间里的《雨打风吹去》。

一个叫萍苹的在这首诗的后面留了言---“天生一对！。

肖枫的空间里也有同样的留言。她问王昱：“这女孩是谁？王昱淡淡地回答：“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不过很开心的？

“开心吗？肖枫感觉不到这女孩的开心，因为她频频出现在肖枫的空间，散发着忧怨的气息，还有忌妒和恨。

肖枫写了一篇新文章—《好人与坏人》，她说她认识的网友中只有一个算不得好人，那就是望着雨下，因为这是她的朋友中唯一一个因为犯了错而离婚的男人……。

萍苹留了言：“一楼这位雨打风吹去，我可以给你保证是个好男人！珍惜！

王昱在空间里也添了一篇文章《犯戒》，大概也为肖枫把他列入坏男人的行列而愤愤不平吧！

他说好男人在特定的时候也会犯错，坏男人在好的环境里也有良知复苏的瞬间；他说《天龙八部》里的虚竹是好人吧，可他先被乔峰破了酒戒，又被阿紫破了荤戒，最让人愤愤不平难以接受的是还被西夏公主破了色戒，最后倒落了个逍遥自在！

肖枫感慨着他对佛学理解之透彻，之深刻，对人性的分析如此淋漓尽致；感慨着他读懂了她文章里隐藏的禅意，却又对自己如此怀疑，如此不信任。

是的，好与坏本无定论。肖枫只是想借文章让他领悟这个简单的道理，她想帮他，帮他树立信心，一个人可以没有一切，但是不能没有信心，对自己的信心！

佛经上曰：“空就是有，有就是空。当你手上紧紧抓住一棵树不放时，其实你已经无法去得到太多，而当你一无所有时，则意味着你其实可以拥有整片森林！。

肖枫决定把王昱介绍给一个人—兰子。

兰子是肖枫在学校时为数不多的好友，读书不多，却是一个很能干的女子。90年代初，兰子的老公曾经是昆明官渡区首屈一指的建筑包工头，据说他所有的成就都因着兰子全心扶持而来。

可是成就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幸福，和所有有钱男人的通病一样，兰子的老公在外有了相好，一个又一个。而且嗜赌如命，赌输了，兰子也就成了出气筒。

肖枫和兰子成为朋友时，兰子实际是离了婚才来的学校。

肖枫和兰子原本不是同类人，因为肖枫除了教书其实是什么也不会的，可是肖枫买房子时兰子却主动借了她一笔钱，让她减少不少还贷压力。后来肖枫离开学校，忙碌中一直是兰子替她照管孩子。

这么多年，肖枫从不知道李梓明穿多大尺码的衣服，可兰子却清楚地记得。每次给明买衣服，肖枫都会拉上兰子，什么款式，什么型号也都是兰子说了算。

对柯儿，兰子更是尽心尽力，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不忘记带给他。所以，一直以来，无论身边的朋友如何变化，和兰子的这份情谊却一年年持续了下来。

在肖枫心里，一直觉得兰子是个很好的女人，很适合做妻子的女人。起码她做妻子一定比肖枫合格，因为她善解人意，富有牺牲精神。

只是很奇怪，这么多年，兰子寻寻觅觅，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另一半，这让她渐渐地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两个缺乏信心的人走到一起也许会有负负得正的效果，肖枫想。

可是，当肖枫和王昱说起兰子，王昱的反应却异常地平淡。

“偶然天成的相遇不需要刻意安排，如你我的相遇相知。简单的一句话让肖枫的心苦不堪言。

缘分天注定！这道理肖枫何曾不懂，何曾不知，她自己又何曾不是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在为她和王昱偶然的相遇相知而感慨。

可也正因为如此，肖枫无法忍受王昱内心的那份孤独和渴望，他们的相遇早已错过了今生，错过了来世，她只是一个失去了爱的权利的女子，是明的妻子，柯儿的母亲。

所以肖枫坚持，一定要把兰子介绍给王昱。

她花了很长时间，写了一篇关于兰子的文章，把它发给王昱：“你一定要看，然后再作决定

可是，兰子来时，肖枫却没有把这事告诉她。

兰子变了，她找肖枫借钱去推销安莉，言语直接，甚至没找一点借口或说一句寒暄的话。

看着兰子脸上那份漠然的只想拿到钱的表情，肖枫一肚子的话欲言又止。这些年，兰子炒股票，炒房子，这肖枫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可是最后怎么成了安莉的直销员，却是肖枫不明白的。

好几次见面，兰子都只有一个话题，就是推销她的安莉产品。

肖枫用过“安莉，知道安莉经营的保健品都还不错。但安莉公司对直销员洗脑的经营方式却让肖枫瞠目结舌很难接受。

安莉公司在中国的目的不仅仅是推销它的产品，更主要的是拉到下线，不断扩大直销范围，垄断整个中国市场。

肖枫在兰子的再三请求下去过一次安莉培训现场。

听台上的“专家唾液四溅讲安莉给人带来的致富的机会，也听那些被洗了脑的男男女女眼泪汪汪讲安莉给自己失落的人生注入的新的希望和梦想，让肖枫毛骨悚然，深感恐惧。

肖枫很慎重地和兰子谈过多次，劝她离开安莉。

凭直觉和多年的社会经验，肖枫知道，安莉实际还是一种传销，这传销会让人慢慢迷失本我，变得除了钱，什么都不重要。

而且因为价格昂贵，所以安莉的直销对象永远只能是亲人朋友。但被洗了脑的直销员会认为她们是在帮助她的亲人朋友们，让他们得到健康和幸福！

传销是国家禁止的行为，手段非常，不是很光明磊落，肖枫不想兰子变成为钱而六亲不认的人，一直在劝她。可是一切还是事与愿违。

这天也是一样，肖枫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兰子拿到钱，挥挥手转身便消失在街头，让肖枫痛心疾首。

失去了家的女人是不是慢慢都会变成那个最俗气的女子， 肖枫不知道，但她却明白兰子配不上望着雨下了，尽管，肖枫不知他是谁，又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再和王昱网上碰面，王昱说他看过了肖枫写的文章《兰子》。

他轻描淡写地说：“一个很不错的女人，可惜，我没有兴趣，就不劳你多费心了。

肖枫心里释然，她正愁不知怎样跟王昱解释。

实际上，肖枫虽然不知道王昱是谁，做什么的？但他空间里的文字和他的轻狂让肖枫隐隐明白这望着雨下似乎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因为他的身边并不缺“粉丝。记得有一次肖枫问他：

你做什么的？

物流

管理者还是打工仔

你说呢

我看既是打工仔又是管理者

哈哈，算你聪明！王昱似乎不太想深谈自己的身份，很快就回敬肖枫：

你呢？做什么的

写字

院长还是门卫

你说呢

呵呵，是院长也是门卫！

这话同样让肖枫吃惊不小，上网时间不长但也不短，从没有人如此准确地猜测到自己的工作性质。

和大多数网路上的人一样，肖枫对网络始终存一份戒心，大凡涉及工作，都以一句“写字的了事，既不算撒谎，也无人窍破。可王昱却一语道破了她的工作性质。

“秘书在院里的职责简单概括就是关起门来是院长，打开门是门卫。这是肖枫上班第一天，院党委书记李明慧语重心长对她说的话。

“所以，一个合格的秘书，必须既有院长的睿智和管理能力，又必须有门卫的忠诚和谦和。

肖枫是一个很合格的秘书。她参与院里的一切重大决策，但又能在同事当中保持最平和的心态和最谦和的形象。

所以，无论走到那里，肖枫都是最受欢迎，最得人缘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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