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当铺》

第四章 离别的信

宁城天空中开始淅淅沥沥的飘起雨点，从天上掉下的水珠在风中始终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愿落到想去的地方。

虽说总归是要回到天上的，但如果能落到河里，那就能在地上多停留几日，和数不清的同胞一起记住更多的风景，而落在陆地上的水滴却只能拼命的和身边同样不幸的同伴挤在一起在被蒸发前努力记住身旁这一片人间的样子。

旧街街上，一个拄着拐杖却并不跛脚的老头儿正在雨中朝着钟楼走去，脚步像对面广场钟楼上的秒针一样一卡一卡的看起来帧数很高，没有打伞，因为雨水只能穿过却淋不湿他的身体。

他的速度很慢，只是一条街的距离那个根最短却最老的指针就爬了一圈。他的速度又很快，在秒针不知疲倦地准备再次袭击下一个刻度时已经再也找不到身影，但离开时的最后一眼让他的身上最后沾上了这宁城的雨。

铃铃铃铃铃铃

急促刺耳的声音是不知死活的闹钟发出的，这种令人烦躁的事好像是它与生俱来的本事，它做的得心应手。

砰的一声巨响，它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成功亲吻墙面，拥抱大地，但从依旧没有停止的声音中能听得出来已有一丝动情，需要一双手来帮它走完今天的最后一步。

“等哪天我一定把你拆了，拆的稀碎！，熟悉的吼声，在这房间中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他终究还是会满足闹钟的，大家都这样认为。

林明带着还不太清醒的脑子，关掉了正在颤抖着的闹钟，让它再次回归到圣贤的状态。

他感觉脑袋有些发痛，是那种由内而外的痛。用手摸了摸后脑勺，脑袋上竟然真的有血痂存在，而那疤痕的感觉像是手杖一类的东西留下的。

我又挨揍了？不是自己昏过去的吗？

他努力想回忆起最后的画面，在他翻起白眼但还有些许意识的时候，师父对他的脑袋进行了补刀。

“下手真狠啊老头子！

林明没有在继续纠结，反正师父也不会真的害自己，最多也就是是手痒过过瘾，这些年也不是第一次被打了，他也早就习惯了，从别的地方找回场子就好了。

窗外看着又是一个艳阳天，空气中还有雨水溅起的泥土气味，房檐上的水汽正慢慢聚齐起来想要凝成水滴的打进窗口月季花的花蕊中，已经盛开的月季在尽力的张开花瓣有点来者不拒的意思，而还没睁眼看过世界的花苞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了一点头看起来不太想被占便宜，拯救了它的是被推开的窗户挡板。

“啊，空气清新。不错，不错！少年吸了一口刚被清洗过的空气舒适的伸了个懒腰。

……

林明觉得今年暑假和往年有些不一样，原本多雨的夏天竟然只下一次如今天般的大雨。听说各地都这样，不少地方还出现了旱灾，有种掌管降雨的龙王又被罢工了的感觉，好像只剩下树叶间命不长的蝉还在继续认真工作。

但这也不是他能改变的事情，感受着这时太阳还没开始发力，天气还算清爽，林明准备趁这个时候晨练一番。

这个习惯他已经被迫保持了十年，一开始他总被师父追上用棍子打倒在河滩的淤泥中，后来在他适应了以后师父只能使用远程武器，最后他的速度更快的时候却再也没逃出过师父的手心，现在想来那时老头子肯定是作弊了。

林明脱下上衣，露出匀称的肌肉，线条清晰却并不夸张。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并不算强，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学校里的同学都说他力气大的的像个发了情的公牛。比起力量，他一直认为爆发力和耐力才是自己强项，他在跑路上一直很有心得，无论是长跑短跑还是变道在师父的拐杖之下都被训练的远超常人。

将短袖整齐的叠好放在一旁，下半身的短裤没有被在意，之前集市上大甩卖的时候他一口气买了一打。

简单的活动了一会，直到身体开始微微发汗后林明才开始了晨练。从桥头开始他一直沿着河岸一路跑到了五公里外的一棵大榕树前，看着左侧的榕树后林明果断的跳入河中开始朝起点游去，曾经的糟糕经历没有给他留下阴影，他依旧热爱这条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小河。

今天时间过得比以往要快得多，没一会林明就回到了起点的石桥下。桥面护栏的中间位置绑着一根特殊的麻绳，长度临近水面，那是他特地为自己准备的上岸工具。一把抓住绳子，他轻松的爬上石桥，然后坐在岸边望着太阳。

林明感觉今天早上异常轻松，连速度也比往日快了不少。他看看手上的表，竟然只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要知道以往这个距离结束后，他回家已经赶不上早饭了。

难道是守卫者的原因？他打算回家之后找师父要个答案。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吹干身体后林明穿好衣服，往家里走去。

“老头子，老头子，我告诉你今天我只用了一个小时！，林明边跑边朝着屋里喊着，但奇怪的是直到他跑到当铺门口也没听见有人回答他。

出门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明没有多想，准备冲个澡再去吃早饭，师父不在家的时候他一般会选择去街上早点铺吃饭，一个人的时候做饭会显得很多余，更何况他讨厌一个人吃饭。

洗过澡后他换好衣服穿戴好准备出门吃饭，这时旁边的米铺老板正拆着门板准备开门做生意。

“张叔，早啊！你看见我家老头子了吗？林明打了个招呼准备向米铺老板打听打听。

“哈啊……你说什么？，张大海打着哈欠，根本没听清刚才他说了什么。

“我说，你知道我家老头子去哪了嘛？，林明加大声音又问了一遍。

“小点声，我还没聋那！什么老头不老头的，快去帮我带份早点回来，再来碗豆腐脑，还有她家的小笼包。张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门口，“记着，油条要现炸的，脆一点，那种吃着香，别忘了辣椒油！

林明还是没逃掉带饭的命运，拿着钱往早点铺走去。路上他回想着昨天看见的画面，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但他总感觉内心有些不安。

心不在焉的在街上走着，很快就走到了卖早点的地方。

“刘婶儿，两根油条一碗豆腐脑一屉包子，在这吃。，林明在这街上长大，虽然小时候有些调皮但和街坊邻居关系一直不错，他几乎记得街上每户人家的名字。

“小明啊，你先坐，马上给你做昂。，早上顾客基本上都是街上的邻居，这家早餐店在旧街很出名，据说光是在刘婶手里就开了三十来年，很多人都是吃她家东西长大的，不少北街的人也会过河来这里吃早点。

很快刘婶儿端来一碗豆腐脑，又从油锅里捞出两个纠缠着的油条和小笼包一起端到林明桌上，还送给了他一个茶叶蛋。

“小明啊，多吃点有时间带上我家刚子多出去玩玩，一天到晚在家里闷着我看都快憋出病了。哎，来了，马上就好！，她忙得让林明的推脱根本说不出口，只能在背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刘婶家的包子和外面的不太一样，皮薄馅大，面皮劲道，咬上一口满嘴留香；油条手艺也是一绝，表皮酥脆，里面却很松软，仔细的咀嚼还有些微微发甜，口感很不错。

但油条毕竟诞生在滚烫的热油之中，无法避免的带着油腻的属性，但幸运的是它天生还拥有能被各种汤汁赋予新的口感的能力，在咸香入味的卤汁中原本的油腻被带着丰富的滋味填满，咬下一口留下的汁水让人回味无穷。而当它在发甜的豆类产物之中它能充分扩大自身原本的香甜，原本脆糯的口感变得软烂醇香，还能带给原本单调的豆浆一些油水，让它喝起来另一番味道。

林明钟爱豆腐脑搭配油条，他简直爱死了那个咸甜交互的完美味道，甚至有段时间产生了把自家改成早点铺的想法。速度是对于美食最好的称赞，没用上五分钟桌上的早点就被他扫了个干净，又给张叔重新要了一份，按价付了钱。

他并不喜欢占别人便宜，无论是出于什么立场，欠人情的感觉会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当然除了那个让时常欺负他的老瞎子，在他面前自己毫无顾忌。

在回家的路上，林明一边哼着歌一边感受着明显变得更加有力的身体，放在以前就算是在身体最为活跃的下午也从没有如此轻松的感觉，他甚至有种想把全身力气全部用光的感觉。

精准的把手中的早点扔进米铺，很快就消失在张大海胀鼓鼓的肚子中，而找零的钱他却并没有收，说是以后一周的早饭钱。

“张叔，三秋他们还没起吗？，林明有些无奈的问道，。

“嗨，别提了！还好你小子每天起来的早，我要是指望他们，这辈子怕是吃不上早饭。

原本吃完一脸愉悦和满足的张大海，情绪突然被这句话逐渐点燃。

“玛德，越想越气，这几个崽子竟然比老子特么过得还舒服。

看着气冲冲提着拖鞋走上二楼的张大海，林明默默的遛进了自己家中，因为他这样的假期早起行为在当代学生中显得很不合群。他虚掩房门把耳朵凑到缝隙处，很快隔壁就穿来一阵阵惨叫，听起来迷茫中带着哀怨，搞得他心里竟然有些内疚，只好带上耳机，不听墙外打儿声。

每天早上收拾屋子也是被迫养成的习惯，师父告诉他打扫房间是一门艺术，最锻炼人的忍耐和审美。

在诺大的房间中通过日复一日的练习，林明早就熟悉了这套流程，简单的用清水擦拭门窗柜台，然后开始摆放那些脏乱的物件，一切结束后再把地面清扫拖净，这项活计就结束了，但干活时从不爱动脑子的他并没有发现一件恐怖的事情，这个屋里再没看见师父的痕迹。

打扫过店铺以后，林明将原本放在后屋中的桌子搬了出来，准备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顺便切切师父的心头肉。

将方正的桌子摆在房间正中后，他将全身的力量聚在手掌，不留余力的劈向桌面，只见裂痕都没来不急出现，失去支撑点的桌子就整齐地向中间倒去。

果然，碎开的方桌让林明更加笃定自己身体发生了他不知道的变化，可偏偏这时唯一能为他答疑解惑的人却不在身边，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他知道急是没用的，师父的行踪向来捉摸不透，从来都没有人找到过不想出现时的他，包括自己。现在倒是眼前的桌子成了个难题，林明一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师傅口中价值连城的古董。

思考了一会，他决定在两边断裂处扣上两个洞，再插上木棍做个卡扣，这样的榫卯结构只要不过分受力应该不会散架，而表面的裂痕就只能重新刷漆然后做旧，就是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剩下的时间够不够散味儿，一切都看天命了。

计划设计的很完美，但在他准备进行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不再需要做那些无用的弥补了。他在准备挖洞时却发现那厚实的桌面之中本身就有一个洞，而那个让他不知所措的洞里有一封让他更不知所措的信。

见字如面，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能看到这封信，一起住了十几年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毕竟你的坏心眼都是我教出来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拆了这张老桌子嘛？但它其实是我放给你的鱼饵，一直在等着你上钩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我的脾气的，拆了我的东西，就得接受我的惩罚，就罚你以后帮我守着当铺吧！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比如我为什么要走，昨天的那一堆话，你现在这一身本事哪来的。关于这些我能回答的不多，只能告诉你时间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当铺你可以继续开，要是来客人了你就接着，我屋里有本书看完以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还有你上回偷看的那个瘦猴，他会回来付尾款，这些钱够你用到大学毕业了。

*其他的都是我的唠叨，这是最重要的一条，仔细看。第一，封印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守卫者。第二，不要窥探未来，一定不要。第三，遇到危险就跑，有多远跑多远，别丢了性命。

多的不说了，不用想着来找我，你知道我躲人的本事的。记得好好练功，以后会有用处，你比我年轻的时候天赋好的多，也注定以后会比我厉害的，等你混好了我说不定就主动回来投靠你了。

要是有人找到你，别说你认识我这个老头子，不然要不挨揍了可不赖我。

其实还有很多事想嘱咐你，但是下笔的时候又不知道该写点什么，你体谅体谅我小时候没读过什么书，就别跟我计较了。

最后再写一条，我回去之后要看见跳辣舞的老太太们！

你的师父

黑脸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