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从一卷竹简开始》

第8章 采药人，隐世客

“樵夫？！俺们没碰到过樵夫啊！

为首的采药人姓郭。

此刻，他汗毛直立，声调猛然提高：“此地深入十万大山，距最近的村落也有十来里路山路，怎会有樵夫跑这么远来伐木？

赵玉京闻言怔住了。

那黝黑干瘦的面庞在他脑海一晃而过。

山精野怪？

‘不对，我能看得出城隍的障眼法，能看得破山君神像的端倪，没道理看不出樵夫的破绽啊！

除非ta的实力还要在二者之上？’

他心神沉入体内，片刻后转过头，望着来时路。

树荫遮天蔽日，枝叶茂密，再看不见那棵笼罩方圆上百米的参天榕树。

“你、你不会是撞见了山鬼吧？

山鬼，即一般所说的山神，因为未获正式册封，不在正神之列，故称山鬼。

在东夏国和虞国的一些神话传说中，某些地方的山鬼会刻意救助落难和迷失方向的跑山人，以期有人为它建造生祠、收割香火。

当然，赵玉京是不懂这些的。

郭姓采药人颤颤巍巍靠上去，将一张符纸拍在他身上。

淡黄符纸上用朱砂勾勒着龙飞凤舞的字体，在阳光底下，每个字都散发出淡淡光晕显得神秘莫测。

见符纸没有丝毫反应，采药人们这才松了口气，将他拉扯过来，小心翼翼地解释。

听过这种说法后，赵玉京并没有否认，“可能是吧，反正我感觉不到那位樵夫的恶意。

别管有没有恶意了，当务之急是先走出去。

日头已经逐渐西斜，林中能见度越来越低，若是不能赶在日暮之前下山，今夜恐怕大家都得在恐惧中度过了。

“小郎君，你跟在俺后面就行。咱们翻过前面那两座山头，就能到东夏国地界了。

行进队伍成长蛇形，郭姓采药人将赵玉京安排在中段。

既是照顾他，也是提防。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老老实实跟着郭姓采药人。

……

月光皎洁，如水的银光倾泻而下，照得大地朦胧一片。

整个村子被笼罩在柔和而静谧的氛围中，除了偶尔蹦跶的不知名虫豸发出低声嗡鸣外，村子显得格外寂静。

“砰砰砰！

沉闷敲门声伴随着呼喊声响起：“陈老倌，开开门，是俺们！

春夜的风很凉，吹在身上有些刺骨，却让赵玉京觉得格外舒服，没有了山间那股沉闷的气氛，却仿佛连心情也跟着放松起来。

月华洒过，体内还发出阵阵暖意驱逐微凉夜风。

反观同行的采药人们就没那么惬意了。

院落宽大，他们倚靠在泥砖土瓦的院墙两侧，满眼疲惫。

“是小郭吧？来了，来了！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啊……

院墙内，烛火亮起，苍老沙哑的嗓音伴随着踢拖脚步声，骂骂咧咧。

“嘎吱～

木门轴承老朽，年久失修，发出的声响有些刺耳。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提着灯笼，他的脸上布满皱纹，眼睛浑浊无神，仿佛随时都要闭合。

赵玉京双眸中平淡之色瞬间褪去，猛然睁大，又瞥了眼采药人，眨巴眨巴眼睛，眉头紧蹙，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吱……

鞋垫拂过地面。

老汉瞥了他一眼，善意地笑了笑。

“进来，都进来吧，站在外面算什么事儿？

佝偻的身躯颤巍巍让出一条道。

“等等——

急促而清朗地声音响起，及时勒住了众人脚步。

所有人都诧异地回过头来。

郭姓采药人注意到他的面色不佳，在皎洁月光下略显苍白：“赵小郎，怎么？可是累着了？

赵玉京摇摇头：“最近的县城在哪里？我们可否连夜入城？

“县城有宵禁，先不说我能不能回得去，便是回去了，站在城下，也不会有人开门的！

一位采药人似有些累狠了，颇有些不耐烦：“要走你自个儿走，别扯上俺们，俺可是又饿又困。

说罢，他避过门口的老汉，轻车熟路往里走。

“陈老倌，给俺下一碗清汤面。

有人带头，后面的人也没太搭理赵玉京。

客气的，会冲他歉意笑笑。

不可以的，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自顾自就往里走。

“我要阳春面。

“我也要一碗清汤面。

“我要菇子面，多放些菇子……

进去的人多了，院子里热闹了起来。

陈老汉冲赵玉京笑笑，径直往柴房走去。

一边是生死相托的老伙计们，一边是疑似能人异士的赵玉京，郭姓首领无奈叹了口气，朝他拱了拱手：

“实在是抱歉。他们本意不坏，只因从小行走于大山深处，未曾听过圣人教诲，不通礼数。

若是赵小郎实在是要赶着找县城落脚，我可以为小郎指条路，沿着这条路……

本就是萍水相逢，采药人们还带他走出了十万大山。

赵玉京面对这种情况也没气恼，笑着冲郭姓汉子回了一礼：“哪有什么急事，只是……

“只是当初逃得急，没带什么盘缠，是怕住不起这村店。

随意找了个借口……

其实倒也不算借口，他身上的盘缠是乞讨一个月的所得，不多，本要上交给帮派，现在自然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说着，摸出一小把铜板。

伸出的手却被郭姓汉子推了回去，他拍了拍赵玉京的肩膀，豪爽笑道：“诶，谁都有落难的时候，我岂能乘人之危？再说了，这村店住的都是些跑山的猎户、参客，也耗不了多少银钱，我先替你垫着……

二人半推半就，最后赵玉京还是接受了这汉子的好意。

且不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便是萍水相逢，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出事。

……

一盏油灯散发出橙光，将老旧的茅屋填满。

火盆里，木炭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驱散春夜的寒冷。

大通铺、热炕头，六七个采药人住一间屋子也不挤。

像这样的屋子，还有两间。

“诶，郭大哥，看你们的样子，不像第一次来啊！

赵玉京盘腿坐在炕上，透过窗子瞧了眼亮着火光的伙房，似无意挑开了话题。

“那是当然！陈老倌这家店是‘师终徒继’，从他师父手上接过的生意，在这儿开了很久很久。南来北往的跑山客，基本都来过这儿……

正好无所事事，郭姓汉子絮絮叨叨打开话匣子：“其他位于十万大山边缘的村落，或多或少都经历过闹鬼、精怪下山的怪事，唯独这村子，从来没听说过有怪事发生，最最安全。

“俺听说，其实是陈老倌这座村店里供奉了一位神通广大的大仙，这才能庇佑村里一直平平安安。

一个采药人从铺上支棱起来，探过脑袋瞧了瞧四周，轻声细语开口，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见。

师终徒继？平平安安？

赵玉京听着采药人们的交谈，心里头冒出了一种猜测，但缺少作证。

这就是没有师承的坏处了，两眼一抹黑，完全就是野狐禅。

“诶诶诶，别说了，陈老倌来了。

靠近门口的一人轻呼一声，让这个话题走向终结。

虽是有些怵陈老倌，但口中的称呼却是丝毫不变。

“清汤面来喽！

老头子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走进小屋，香气扑面而来，一众汉子光是闻着味便垂涎欲滴，就连赵玉京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发出了一声轻响。

“诶嘿嘿，这是俺和贺老二点的，你们别想抢！

躺着的汉子立马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笑着挡住众人目光。

陈老倌：“别急，别急，我现在回去煮，你们的也马上就好！

说罢，他锤了锤腰，扶着墙走了出去。

众人目送他离开，又开始低声谈论着十万大山的奇闻逸事。

“诶诶，那、那姓赵的小郎，你要去哪？

门口那汉子只觉眼前一道阴影投下，猛然抬头，却是赵玉京不知何时竟已经悄然来到了门口。

“……

他咳嗽一声，似有些害臊：“有些饿了，我去找陈老倌讨碗面来吃。

“诶，赵小郎，钱算我头上……郭姓首领扬起手，高声叮嘱。

赵玉京顿住了一瞬，回身拱了拱手。

待到他彻底走进伙房，屋里的气氛才再度热络起来。

“要俺说，郭老大实在太善。他与俺们萍水相逢，何必浪费银钱请他吃住？

嗦着面的汉子抬头，似有些不解。

郭老大之所以能被这群跑山客推为首领，除了手上功夫够硬，最为大家伙敬佩的就是两点：为人公道、义薄云天。

“你个憨驽货，以为老大眼皮子跟你一样浅？那小子所谓‘一人横跨十万大山’的说辞可能是假的，但他却真真实实在十万大山里晃荡，岂会是一般人？

另一个汉子点着他脑袋讥道。

“诶，如此功利，非我本意！

郭老大开口便是训斥二人：“一碗面钱、一夜宿费而已，算得了什么？谁都有落难的时候，咱们江湖人，能帮就帮一把……

……

伙房内，蒸汽氤氲缭绕，灶上架着的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沸水携着菇子翻腾，面香四溢。

“踏、踏、踏……

陈老倌佝偻着腰，蹲在灶台旁摆弄柴火，似是没听见身后节奏平缓的脚步。

“我见识浅薄，看不透您老人家的道行有多深，但都能化作人形了，相必也是一介大妖吧？不去叱咤风云，反倒缩在这一方小山村里隐姓埋名当老倌？好惬意啊！

脚步声在距离他一米的地方停住了，赵玉京背负着双手，像是全然没有防备。

没错，他那双被竹简赋予破妄神通的眸子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的。

身披背甲，四肢短粗，是只活了无数岁月的老龟。

陈老倌发出一声轻笑，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老朽不善争斗，更不爱出风头。相比叱咤风云，老朽更爱坐看岁月流转、沧海桑田。

“这爱好不错！

唯一的要求就是：命要够长。

所谓的‘师终徒继’其实只是陈老倌一个人的独角戏。

堂堂大妖，瞒住凡人的眼睛显然是轻而易举。

赵玉京：“难道不怕被路过的仙人看出破绽？

“少年郎，老朽交你个道理。

老人家抄起长筷，慢条斯理地捞起面条：“实力比老朽低的人，老朽不担心他看破。实力比老朽高的人，根本不会来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中的天材地宝很多，但是实力强大的山精野怪更多。

修士若是不想被误会成‘刻意挑起争端’，顶尖修士根本不会往这儿靠。

“……

“多谢老人家教导。

少年沉默了一瞬，语气没那么轻松，变得从心了许多。

陈老倌虽是将自己当作分水岭，但能被当做分水岭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至少，赵玉京是彻底没把握能从他手里逃出去。

“嗤！

陈老倌夹面的手顿了顿，嗤笑一声：“放心，且不说老朽戒杀多少年了。便是你身上穿的那件青衫，也足以让我卖一个面子了。

青衫？

还有这功效？

“这件青衫是你家哪位长辈替你求来的吧？

其上沾染了真正受天地册封的山神香火，虽不是十万大山中的山神，但我们这些诞了灵性的山精野怪还是愿意卖这个面子的。

难怪……

一路走来，比贝尔的荒野求生还轻松。

又欠了山君一个人情。

“……不过，山精野怪会卖他面子，其他人可不会。你最好离北边的那个乡远点儿，那儿水深又不太平。

陈老倌神神叨叨的，手里拿着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有什么想问的没？快些问，面快熟了！

“……城隍呢？

赵玉京：“地盘上盘着一尊大妖，附近的城隍就没什么反应？

“呵，他能有什么反应？我这是在帮他。

老头似乎不太想提及城隍，语气难得的变得有些恶劣：“老朽坐镇十万大山出口，替出山的凡人斩去粘黏在他们身上的孤魂野鬼、污秽邪祟。这对老朽自己来说是一项大功德，对东夏国城隍来说，也是省心……

“等等……东夏国城隍？

赵玉京挑挑眉，忍不住开口打断。

“不然呢？县城隍？

陈老倌挥挥手，不再回答，“嘿，腰酸背痛，走不动道了。你替老朽把面端出去吧。

面前装着菇子面的土胚碗里，氤氲蒸汽翻涌而出，香味随之钻入他的鼻子，直冲肺腑。

“咕——

一向不听话的肚子忍不住抱怨了一声。

“嘿！

陈老倌嘴角勾起一抹笑，满是沟壑的脸颊挤作一团，

“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