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是你》

第5章 问小知

问几知和寻以一起躺在床上，两个人靠的极近，近到问几知鼻子呼吸间全是寻以的气息。

“哥哥，在黑暗里，安静的房间内问几知这声哥哥显得尤为明显。

“嗯？

“你刚才为什么要叫我问小知？

寻以动了动身体，原本平躺的身体侧躺过来，与问几知面对面。

寻以说：“你听到了？

“嗯。问几知点了点头，刚才虽然害怕，但问小知这三个字听的是一清二楚。

寻以无所谓道：“其实也没什么，就下意识说出来了，然后发现还挺好听。

“哥哥你喜欢这么叫吗？问几知脸往被窝里缩了缩，以抵御寒冷。他说：“喜欢就一直这么叫我吧。

“问小知？寻以脸上笑了笑，手没忍住在黑暗中戳了戳问几知的脸，“知道了，睡吧。

这一觉大概是难得问几知睡的舒服地一觉，没有打骂，没有严寒，睡的不是石泥地或是木板。

————

第二天。

等问几知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外面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

问几知爬下床，卧室内空无一人，离开卧室就发现阳台门窗紧紧关闭。他正想打开，但被后面赶来的寻以打断。

寻以走上前，拿着沾了水的报纸，尽管门已经贴了层花纹，但寻以还是用报纸挡住了，等做完一切他才解释道：“我早上起来买早饭看到你爸爸了，他好像还没有走。

问几知觉得有一瞬间，自己心脏漏拍了几下，以往林二白天待在家里的时间极少，估计过年大家都回家过年，导致他没有打牌。

寻以继续说道：“问小知，你不要回家，可以吗？

寻以是真的很喜欢问几知这个弟弟，他不想要问几知被欺负，但自己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

为此他感到烦恼，如果自己快点长大是不是就可以把问几知护在身后。

问几知听完寻以所讲把头埋的很低，眼睛遮挡在头发下，看不清表情，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答案只能是不能。

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寻以身边，今天晚上他爸爸妈妈就回来了，回家被骂挨打对他才是常态。

知道不可能后，寻以另外找了个话题，至少让这一刻的问几知开心一点，他道：“还没有吃早饭吧，刚才我下去买早饭了。

寻以：“我买了小笼包，吃点吧。

“谢谢。

餐桌上，问几知吃相并不算好，好吃是一回事，更多的是肚子饿了。

寻以坐在旁边，看着问几知顺便把奶递给他，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道：“问小知，之前给你的药，擦了没？

问几知咬着牛奶的吸管摇头，咽下最后一口奶道：“昨天忘记擦了。

“你先吃吧，等一会儿我拿药给你擦。

问几知点头，视线盯着桌子上仅剩的一个包子，“哥哥不吃吗？你好像就吃了一点。

“你吃吧……寻以后面半句“我回来之前没忍住嘴馋，已经吃了两个没有说出来，让后他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学着自己亲爹寻川以前的模样，一脸欣慰地看着问几知，“小知乖，哥不爱吃。

问几知：“……

问几知“哦了声，自己动筷子吃了，脸上没有丝毫感动。

寻以愣了一瞬，以往寻川这样对自己他指定是要感动一番的，让后把剩下的全部给寻川。

但对于问几知来说，他不能理解寻以这些话的意思，因为林二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好过，他也只是单纯的以为寻以就是不爱吃。

事实上，问几知更像这个社会脱轨版，家里没有电视，他又永远只是自己一个人，所以，他在学校，听别的小朋友聊新闻，聊趣事，很多事情，网络词语都难以理解。

寻以等问几知吃完饭，问道：“你要出去玩吗？

问几知急切地摇头，他害怕出去和林二遇见，就想待在这里，但躲的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晚上——

问几知在离开寻以之前在楼道抱了一下他，让后很乖地说：“拜拜，明天见。

他下了楼，问几知透过一楼的窗子看到自己的脸，太干净了，回去不好找借口。

他就近蹲下用地下的泥水往脸上摸，除了脸之外，还有手，衣服。

等像一个没人要的乞丐他才缓缓上来，一开门是扑鼻而来的烟，这些白雾随着空气流通争先恐后往自己鼻子里钻。

当白雾散尽，问几知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林二，原本踏进门的脚不自觉僵在原地，眼神不自觉低头看着脚下踩的石泥地。

问几知甚至能感受到林二的注视，他不敢动，也不敢进去，好似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问几知才听到林二的声音，喉喽因为长期喝酒吸烟像卡了一口痰一样。

他叫自己进去，问几知走进去，顺手关好门，尽量让自己眼神委屈一点，样子可怜一点到林二面前。

刚站到林二面前，就是一个巴掌落到自己脸上，问几知也被余力扇到地上，连带这脑袋砸到茶几角。

除了脑子一片嗡鸣外，血也顺着额头流下来，左脸火辣辣的痛，问几知用舌头顶了一下被打的那张脸，好像尝到铁锈味。

“昨晚上去哪里了？

问几知眼里蓄这泪，可怜兮兮地说：“我昨天出去被邻居家的阿姨的孩子绊倒在石头上了，不知道怎么晕过去了，还是今天早上清洁工阿姨喊我起来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起来。

他越说脸上就越可怜，就像真的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眼泪止不住地流。

哭了半天，面前的人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反应，问几知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发现林二正盯着自己，他赶忙收回眼神。

林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去做饭吧。

问几知得到消息，才敢慢慢站起身，小心地走到厨房，等背对林二的时候他才敢彻底松口气。

之前为了少挨一点打，问几知真的很会哭，很会撒谎，但这些表演或者谎言也只能让他少挨一点打。这就像一种保护方式，他这个年龄段能保护自己的手段。

问几知原本想要做饭的，但看了一圈这个家，什么都没有，就还有点面。

他只好下面了，等做好一切，把面端上桌，正要叫林二吃饭，结果林二直接从沙发上做起来，到问几知身边，把做的面从他头顶倒在问几知身上。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汤顺着头发流在地上，皮肤被烫到通红，问几知这一回是真的被吓哭了。

林二把倒完的空碗放在桌子上，恶狠狠地盯着问几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还真是和你妈一样贱！

他双眼瞪着问几知，身上是止不住的怒火，嘴里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在哪里？这么会勾引人？男的都不放过？简直和你妈一样！吃里扒外的东西！

光说远不足以表达林二的怒火，他直接一脚把问几知踢在地上，上手掐着问几知的脖子，“想不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

“嗯？

问几知紧紧抓住林二的手，想要对方松手，可他使不上来力气，绝望地窒息，像被困在深海，喘不上去。

他想要活着！真的不想死。

绝望，无助，泪水不断从眼眶里夺出，他听不清楚林二在说什么，“救命两个字卡在喉喽里，出口只剩下哭腔。

他没办法求救，或者说求救后没人会多管闲事来救他。

问几知感受林二压下来，他在自己耳边说：“你和他手牵着手放孔明灯？

问几知不可置信地死盯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好像真的要死在这一刻了，但偏偏林二这个时候放手了，当再次呼吸到空气的时候问几知才真正意义上获得新生。

问几知蜷缩在地上，全然不管地上刚在倒下的汤汁有多脏，汤水混着头发真的很可怜，他却不管不顾地大口呼吸。

狼狈？可怜？这些都没有活着重要，他想要离开这个巷子，他想真正意义上的走出去，想要出去看这个世界，他不想要死！

林二蹲下身，问几知下意识往后缩了几步，惊恐地盯着林二，就像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处在防护阶段。

“我错了，你别打我。他说话的时候都在抖，但是问几知害怕，所以他在求饶，问几知也不想这样，但从小到大，他好像都是这样活的。

林二什么都没说，打完了，也就消气了，回房间里躺下睡觉。

他真的没有打自己？

问几知原本心里紧绷的线这才安然的断了。

把地上收拾干净，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泥混着不明液体，真的好恶心。

他赶忙低下头，用冷水往自己脸上捧，水顺着脖子流到衣服里，冰冷刺骨，冷到发颤，但这也是他待在胡同里，唯一清醒的方式，他一遍又一遍刺激自己，总有一天，自己一定会离开这里。

永远离开，再也不要回来了。

缓好情绪，问几知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意识朦胧，又累又困。

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了，冷地想哭。

他突然好想一直和寻以待在一起，哪怕温柔乡短暂，但对问几知来说，可能是一辈子再难以触碰的温暖了。

这个年过的很快，但问几知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想要上学，但他没钱。

问几知知道，林二根本不会给自己学费的，就算把他所有攒的钱拿出来也凑不够九百元。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他用家里的老人机拨通了那个电话，久久不接的播报让问几知心里愈发绝望，他身体软下去倒在沙发上。

但还后，在问几知快要彻底放弃的时候电话接了，里面传来的声音让问几知忍不住眼泪往下掉，他一边努力掩藏好情绪，一边说：“妈，我没钱上学了。

对面是长达好久的安静，安静到让问几知以为对方挂了，问几知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对面传来声音，“缺多少钱？

没有一点情绪，就像是在处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问几知道：“还差七百。

“嗯，一会自己来我家，不许敲门进来，就在门外楼下我能看见的位置等，以后没事别来找我。

说完，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问几知愣一下，随后才委屈地告诉自己，“没关系，至少有钱上学了。

“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