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万人迷》

第1章 流离

从流离记事起，便在人牙子陈伍的手里，等着被他买卖。

陈伍告诉流离，有一天他出门去买酒，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小树林。

树林里隐隐约约的传来孩子的哭声，他做的是买卖孩子的生意，对孩子的声音本就敏感。想着或许能白捡一个孩子，于是便朝树林中走去。

陈伍循着孩子的哭声慢慢走近，就看见了流离。他从来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小孩，像传说中的仙童一样。

这话从他捡到流离的那天起就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每个人见到流离都要夸他一句好看。小镇里的人大多淳朴不认得多少字，翻来覆去就是好看二字，听得流离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陈伍说，当时流离只有五岁，穿着一身红白两色的绸缎衣服坐在地上，两只手抓着一把穿绳的长命锁哇哇大哭。

他问流离话流离也不回答，只是紧紧地抓着长命锁，一直哭。看流离穿着绸缎衣服，陈伍觉得他一定是哪家大户人家走丢的孩子，等流离哭累了睡了过去就一把抱起他带回了家。

等流离醒了，他问流离的名字、父母是谁、家住哪里，都答不上来，好像之前的事都忘了。他只好哄着流离把长命锁拿给他看，之前看了一眼，陈伍就知道这长命锁一定是他不知道的好材料做的，而长命锁背面一般都会雕刻孩子的名字。

果然，长命锁正面雕刻了平安喜乐，背面雕刻了“流离二字。这便是流离的名字了。

起初，陈伍一直抱着流离“大户人家的父母会来找他的念头，让流离住在他的隔壁，不用和他手里的其他孩子挤一间屋子。有时他要出去买卖孩子，也会叮嘱流离只可以在院子里玩，不能出去。他太清楚流离这样好看的孩子会引起怎样的骚乱了。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根本没有什么丢了孩子的父母找上门来。陈伍手里的孩子一个个卖出去，又一个一个买进。只有流离，一直睡在他的隔壁。

一年过去了，陈伍终于放弃了。如果流离没有会来找他的“大户人家的父母，那和他手里的其他孩子并没有什么两样。

陈伍想过让流离搬去和其他孩子一起住，但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始终没有说出口。也许是因为相处的时间久了，有了感情。不过流离还是倾向于他长得好看，陈伍不忍心。但流离从此也是个可以被买卖的孩子了。

陈伍是个人牙子，可能对其他孩子来说，他是个十足十的坏人。

但对流离来说，他是个好人。

陈伍在确认流离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后，打算把他卖给没有孩子的夫妇。这也算是个好去处了，尤其是流离长得好看，陈伍不怕没人要。

但陈伍看好的人家里，接连几家看见流离后都摇摇头，说他们养不了这样的孩子。

陈伍带着流离来到最后一户人家里，这对夫妇在镇上开着一家布庄，成亲十年一直没有孩子。但两人感情很好，谁也没有提另嫁再娶，寻思着领养一个孩子当自己亲生的养，等长大了能养老送终就好。

流离摘下斗篷帽子看着眼前这一对夫妇，这已经是最后一家了。如果他们也不要的话，他不知道陈伍会再把他卖给什么地方。

夫妇二人一看见流离先是一喜，这么好看的孩子给他们当儿子，真是做梦都能笑醒。可仔细的看了看他后，又都露出遗憾的表情。

妇人说：“这孩子这般好看，能给我们当儿子真是我们的福气。可他的样貌委实太出众了些，我们这样的人家怕是护不住他啊。

听妇人这样说，流离和陈伍才明白为什么之前几户人家都是惋惜的摇摇头就拒绝了。原来竟是因为长得太过好看，流离摸了摸自己的脸，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陈伍带着流离回了家，他坐屋里的凳上和流离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才叹了一口气说：“这家不行，还有下一家。要是实在没人愿意收养你，你认得一些字，去大户人家做个书童也是好的。大户人家总能护住你。

流离眨了眨眼点点头，他这样的待遇在陈伍这里算是独一份的。其他的孩子陈伍都是直接带去要人的府上，让主人家挑选。剩下的再带到集市上看能不能有人买走。

毕竟陈伍养了他一年多了，总是有些感情的。其他的孩子最多一个月就被卖掉，只有他长时间的陪在陈伍身边。

又是一年，流离七岁了。陈伍把捡到流离的那一天当做他的生辰，这两年每到生辰都会给流离煮个鸡蛋。生辰过后陈伍告诉流离，他准备把他卖给大户人家当书童。

流离虽然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但认过的字读过的书都清清楚楚。小镇子上识字的人不多，但凡富贵人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读书识字，有一个识字的书童是再好不过的事。

流离看着陈伍为他仔细打算的样子，心里有些触动。或许他们早已不是简单的人牙子和被卖孩童的关系。陈伍没有必要为一个早晚要卖出去的孩子如此费尽心思的打算，只为他有个好去处。当然，流离始终相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让陈伍不忍心。

陈伍出去打听有哪些人家需要书童，走之前把大门上了锁。因为家里还有别的孩子，陈伍怕他们找机会逃跑。

流离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的写写画画。

院子里还有别的孩子在，他们都是陈伍或捡或买来的，要等着明天去要人的府上集给主人家挑选。

有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凑到流离旁边看他在地上写的东西，看了一会他有些羡慕的说：“你识字啊？真好。

流离看了看他羡慕的神色点点头“也没有认得多少，现在只记得几首诗和一些常用字，其他的都忘了。

他见流离回了他的话开心的笑了笑道：“那也很厉害了，能识些字就是好的。我被家里卖了就是为了给上学堂的哥哥凑学费。他是我们家学的最好的，家里指望着他能中个秀才呢。

流离眨眨眼，这个小男孩说起他被家里卖掉没有一丝的难过还是笑着说出来的。他不记得自己的父母，都会偶尔想着父母为什么没来找他，是不是他们遗弃了他，然后开始难过。

“你被家里卖掉不难过吗？流离问他。

他摇摇头说：“不难过啊，家里有孩子读书好当然会紧着读书好的孩子了。而且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足人家，养不起那么多孩子。被卖之前我爹就跟我说过了，家里那么多孩子很难让每个人都吃饱饭，把我卖给人牙子能有钱凑哥哥的学费，还能让人牙子给我选个好人家当儿子或者小厮长工。比在家吃不饱饭强多了。

说到这里他露出牙笑了笑“我知道的，好多人家都喜欢收养长得好看的小孩，我长的虽然没有你好但也不差了多少。所以我家才选了我卖给人牙子。

流离看着他灿烂的笑脸点了点头，他确实长的好，在这种小城镇里他这样俊俏好看的小孩很是少见。若是之前陈伍是带着他去给那些夫妇当养子，说不定当场就被留下了。想到这里流离又沮丧起来，明明我也长的好看怎么就说养不起我呢，难道太好看了也是一种错误吗？

那小男孩又凑流离近了些说：“而且家里把我卖给人牙子换了钱，就算是跟我没有关系了。已经没有关系的人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流离看着他那俊俏的小脸，想着这小子是个狠人啊。天生情感淡薄，真适合修炼无情道。嗯？什么是无情道来着？

小男孩看流离皱眉伸手戳了戳他说：“你在想什么？我叫四生，因为是家里第四个生的，你呢？

流离想不出什么来只好放弃，对着他说：“我叫流离，河流的流，离开的离。说完又想起他大概不识什么字就用树枝在地上写了流离两个字。

小男孩低头看着那两个字，眼里带着羡慕“你的名字真好看，有什么意思吗？一定是很美的意思吧？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一个也在旁边看流离写字的小男孩露出一副无语的表情说：“这能有什么很美的意思，要是指宝石那个琉璃倒是确实很美。这个流离，是颠沛流离还是流离失所啊？怎么会有父母给孩子起这种名字。你该不会是被父母抛弃的吧。

流离低下头没有说话，流离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是知道的。虽然陈伍一直没跟他说过这两个字的意思，但是他的记忆里有。

他也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会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如果是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为什么还要打长命锁呢。

甚至五岁的时候还穿着绸缎衣服带着长命锁被陈伍捡到，那说明五岁之前肯定过着被父母疼爱的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