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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纠葛》
北以洛辰 著
断纠葛火爆上线啦!这本书耐看情感真挚,作者“北以洛辰”的原创精品作,陈风陈风主人公,精彩内容选节:我的大脑一阵晕眩,这不可能。我深知自己准备得如此充分,时刻聚精会神,关注着大巴车的一举一动,怎么就突然掉下了山崖,毫无半点预兆。我心里清楚的是,这绝不像神明所为,原本想象的最坏的结果应当是:那个所谓“发着金光的神明会一瞬间吞没整座大巴车,消失在旷野,而我作为见证者,无力回天。但眼前发生的这些倒更像是一场意外事故,神明并没有出手,只是在这种天灾人祸面前,一个人的力量过于渺小。明明是白天,太阳却像着了魔似的,在支离破碎的云里躲躲藏藏,在地面上投射出一片片阴影区域,时而又散发一束束不着边界的光芒。明明阿浪还生死未卜,但我心里那个最坏的答案却又不断清晰,日光下彻,让我头晕目眩,不愿过多思考。但我不甘心,忍着眼眶的阵痛与心中的酸涩再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再次回想了一遍:大巴车在前面跑,我骑脚踏车在后面追,前方是一个盘山弯道,大巴车刹车失灵,冲破栅栏坠入几十米高的深崖……天衣无缝。我就算早就知道即将发生的这些,又如何,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跑过去用手拉大巴车吗?告诉他别再往前走吗?现在的盘山公路,仿佛是赛场公布平分的那一刻,这场和神明的对峙中,我输得那么彻底。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捧着破碎的心,回到了家中,腿脚一阵酸软。原本拥挤狭小的住处,在老街中那么微不足道,但此刻却显得空荡荡,亦或是我的内心少了一份安定区,才觉得房屋偌大,却无法心安。墙壁映射着昏黄的太阳光,屋里白炽灯在飞蛾的一次次撞击下,灯光显得摇摇晃晃,铁门依旧拥挤,我低头进入的样子在此刻变得格外卑微。我希望亲人晚一点知悉阿浪的遇难,不幸的是,我还是听到了父母在谈论一则报纸上的内容,看那意思大概是大巴车失事。我目光呆滞,回避着,没有再过问,逃一样地回到自己房间,甚至用手堵住了耳朵。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阿浪的讯息,我不接受。但最终二人的对话还是传入了我耳中,“这不是阿浪吗!陈国梁你快看啊,这不是咱姐她家的刘浪吗!阿母吵嚷着,父亲安慰着,一时间客室一阵嘈杂,我独自坐在屋子里,享受着片刻宁静。二人终于还是推开我的房门,母亲面容扭曲,满脸的泪,父亲担心地扶着母亲,“阿风……阿浪已经离去,但我瞳孔中那个阳光男孩的形象却时而浮现。我没想到,那个生前一个月还在和长辈争吵的孩子,却是那么珍重生命,我回想起最后一次去姨母家找他“商量对策,他笑着为姨母按摩捶肩的模样。亦或一改往日的颓废,对姨母说出,自己只是心情不好那样的谎言。共居一院之中,共饮一井之水,但诸多长辈亲人之中,也只有我知道,阿浪生命的韧劲是外人们难以想象的。因为,阿浪那些过往种种抉择,关于传话官的经历,其他人此生都未必能触及分毫。他的生命之火直至燃尽最后一刻。在父母的带领下,我们从老街赶往阿嬷的旧屋。路上沙石飞溅,阳光在毫无征兆地逐渐减弱,霎时间,风云骤起,阴云压城,遮天蔽日,随后细雨绵绵落下,不紧不慢,打成丝线,相互交织,掉在老街的石板路上,顺着凹凸不平的墙壁往下滑落。原本欢声笑语的老街,此刻倒有些许寂寥,春天本乍暖还寒,此时阳光被削减,冷雨落在屋檐上,四面溅出水花,再从房檐上成股流下,卷带着灰尘,汇入石板缝中,水柱流在青苔上,露珠渗入泥土,发出淡淡特有的清香。都说春雨贵如油,每逢春雨时节,便是庄稼生长发根的最好时期,人民也乐于观赏雨天的润泽与老街交杂的美景,但此时的我恐怕无法享受这片刻宁静了。当我穿过老街,到达阿嬷家时,还没进门就已经听到院内阿嬷和姨母泣不成声。“多好的娃儿呀,前几天还给我送水果,我以为他心情好起来了呢,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立刻联想到阿浪生前所做的一切,尽管忍受着重负,尽管在亲人提及“下乡春游时他仍会崩溃,但他到最后还是信任着我这个哥哥,听取了我的话,向阿嬷表达了歉意,为阿嬷送了水果。那天晚上我所目睹的,阿浪为姨母揉肩捶背,更像是尽最后一片孝心,我又想到他给予那个女孩的帮助……刘浪又何尝不是深爱着这个世界呢。或许正是由于他的离去,天空才下起了这场如鲸落般凄美的春雨。阿嬷家中的院子里里外外毫无半分生机,花不语,鸟无音,墙壁上的皲裂痕迹,道不尽岁月沧桑更迭,院内的老桃树、蒜苗、水仙、蝴蝶兰亦如死寂,门庭前,横梁上的虫洞似乎诉说不完这个老院子的破败。院子里已经放置了花圈,紫色的花朵如阿浪的生命一样短暂绚烂,其上面还写了讣告,阿舅又在参差的门框上贴上了两道白条,邻里乡亲都穿着深色的衣服,时不时老街有路人路过阿嬷的院子,目送这个可怜人最后一程。我转身离去,不愿再陷入这种无助之中,在这场事故中死去的人是阿浪,但我又何尝不是遍体鳞伤。那一瞬间的事故,没有能力把他救回来将会成为我一辈子的痛,生死与否,无关结果,我只愿求得一个本心,挽留那个被神明选中之人,我多想再爱这个傻弟弟一点。或许我本该将阿浪拦在家中,这样一来他也许就能多活几天,哪怕就一会儿。但我又何尝不知,那神明的伟岸是凡人无法匹及。或许我就算穷极一生,赌上一切,都不能改写他命运的轨迹。或许每个人生于此世,本就孱弱如蝼蚁,存在又有什么意义。此刻的我,对那所谓的神明充满了无尽的怨恨。棺前,远亲近邻叹气惋惜,阿嬷姨母泪如雨下,其他闻讯赶来的人们叹息连连,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只有我一人默不作声。人们排着队,在他的灵枢前等候着,悲悯同情地抚摸棺材,为他道别,只有我怀着无比愧疚的心情,将一束鲜花轻轻放在绯红木棺之上,轻轻道一句,“对不起,哥哥没做到。也不知阿浪是不是听见了,原本临近那棺前,我脚步沉重,鲜花递上之后,身体确又逐渐轻盈。阿浪的一生还刚刚开始,他原本可以有的大好前程却已全部断送,怎能不惋惜,怎能不感伤。作为哥哥的我,希望你九泉之下的灵魂得以安息和润泽。然而,阿浪葬时,我才知道,阿浪没有白死,他最后护住了身旁一位学生的头,那个男孩叫谢承。谢承的父母在阿嬷家铁门的转角处,默默注视着一切,眼中泪水打转,似乎细说着感恩与敬意,但又不知在此时出现是否合适。事后我才得知,原来这个谢家小子和我是同级生,他在那场灾难中,身体刚好被阿浪护住,在大巴坠入深林之后便陷入昏迷,醒来发现自己安然躺在刘浪身躯之上,只是腿部受到了挤压而造成了挫伤,医生说半月后就能恢复。谢承父母得知了自己孩子幸免于难是刘浪的英勇献身所赐,固然心怀无上的感激之心,在阿浪下葬后又去往姨母家道谢,姨母当然为谢承的幸存感到高兴,但没说任何话便是了。阿浪死了,我成了唯一知道那个神明的存在的人。此刻万籁俱寂,我仿佛成了世界最孤独的人。后一天的月明星稀之时,神明的传话官托梦给我了。那个人型模样的东西通体发着金光,两边似乎有一对薄得缥缈的翅膀,周围云层重叠,金光从远处洒落,人型巨大,双目透明,俯视而下,在他面前的我显得十分低矮,同时也看不清他的真实面容,但有一点我十分清楚,这就是在梦境里找到阿浪的那个传话官,满腔怒火怎能再忍,“你为什么要杀他!你这个……我的骂声脱口而出,如瀑布宣泄而下,传话官没有作声,而是静静地等我将心底的愤怒全部发泄干净,待我无力再骂,他才开始了他的发言,“你没有做错什么。倘若刘浪因为请病假而待在家中,其母会做一顿丰盛的午餐,然后会因为一边照顾刘浪,一边做饭而导致疏忽了煤球,令厨房起火,火势蔓延,而他家院子本就型体闭合,四面无风,两人皆会在火焰中窒息而亡。我哑口无言。但更令我震撼的是这传话官言语间的神情和语气,那种姿态,仿佛超脱天地宇宙之外,而自己只是人间之上的一个注视者,无法改变任何事,也不能让世界与上苍之意有所偏差,因而只是平淡地让其发生,然后世界接着运转。“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非你我等所能左右。语毕,传话官退出了我的梦境。我猛然醒来,呼吸急促,看到枕上湿漉漉,被褥一片杂乱,拉开帘子,窗外天刚蒙蒙亮,星光寥落,上弦月挥洒着最后的清辉,晨风吹过,树木摇曳,远处深林之中,鸣虫叫,草木歇,云际散发着一抹鱼肚红,和远空中的淡蓝形成独特的色彩,云层相互缠绕,遮掩星辰。我努力回想着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原本近在咫尺的话语,此刻竟然变得逐渐模糊,那个清晰的散着金光的人像,我却再也想不起他的模样。我只记下了那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非你我等所能左右,除此之外,回首望去,尽是隐隐约约。又是几宿未眠,传话官再没找过我。事后我也逐渐接受了阿浪的离去,进行了冷静的思考:传话官是在这场事故半年前找到的阿浪,而从那时起阿浪的精神状态就极不正常,但经过了时间的磨练,在事故前的一个月,他淡然了,找到了那个最信任的哥哥,并且和世界做了道别。我很快发现,事故本身没有对错可言,只是作为当事人的阿浪被传话官告知后,能很快的接受未来的死,相比较而言,我甚至还沉溺在阿浪过去的活。顿时,我只觉能慢慢理解并接受死亡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勇敢。他比我勇敢。而当前的我,即便无能为力,也只能默默接受着,并站起来,带上阿浪的那一份企望,再次负重前行而已。我原以为刘浪会这样潦草又仓促地走出我的生命,但谁知,我还是把他想简单了。几天之后,一行穿着白衬衫的人上门拜访姨母家,姨母原本暗淡无光,此时的她哪有心思理会这些人,但一听说和阿浪有关,姨母先是一脸震惊,而后急切地问他们登门拜访的缘故。这一行人的话语令姨母直跪在地。原来阿浪生前从姨母的存钱罐里偷拿了二十块钱,买了保险公司的人身意外险,现在在保险期限中遇到意外事故身亡,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保险公司获得赔偿。赔偿金是十万元。姨母一脸惊诧,十万元在那些年是一笔巨款,甚至连那阿浪“偷拿的那二十元恐怕都是在家里各个角落东拼西凑来的。工作人员带领着姨母当面将手续填好,签名完毕后,又一面包车长驱而来,驶入老街,保险公司派人将现金送入阿母家中,当面点清后,一切交接手续安排妥当,工作人员们才分两波离开老街。姨母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她手里拿着这些钱,还是那样颤颤巍巍,眼泪如泉涌。不久后,邮递公司给姨母家送去了一封信,姨母先是一脸疑惑,平日里怎么会有人往她的地方送信,但看到信封上的地址确实是老街中她的房屋住址,便收下了。信的封皮上说道,要我与姨母、阿嬷三人一同拆开,信的内容如下:阿母,风哥,阿嬷: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阿浪可能已经走了。我前一阵子一直觉得后脑勺疼,也不知怎得,反正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哈哈,说巧也不巧,我就怀着尝试的心情赌了一把,阿母,对不起,偷拿了您的钱。阿嬷,阿浪为前一阵子对您的不礼貌而道歉,阿浪知道阿嬷是疼阿浪的,阿浪也是爱阿嬷的,只是阿浪还没长大,心情不好,但是阿浪是个好孩子,请阿嬷原谅。阿母,自从阿父走后,感谢您抚养我直到今日,养育之恩阿浪永生难忘,只是没法给您养老了,阿浪心怀愧疚。您可以用阿浪换后生荣华富贵,这能不能算阿浪的一点孝心?请阿母原谅,无法赡养您到老。阿哥,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要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你要代替我,成为家族中最有希望的人,要肩负重任,带领亲人们走出贫穷。关于那十万块啊,你们都是我爱的人,就随便分分吧。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将其中的一万捐赠给学校,校方也是为了我们可以更好接班新中国,做了极其充分的准备,老师们都很好,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了。此生知遇之恩,刘浪永生难忘,我乘兴而来,也愿尽兴而归。大概就是这般。阅后,我们深受震撼。我又何尝不知,那“约定便是将神明存在的证明,深埋于心,到此,我久久难以忘怀。在我们一家人协商下,决定将那十万块钱全部捐赠。原因大致如下,阿嬷省吃俭用一辈子,不曾也不屑于荣华富贵;姨母家中只剩下了她孤零零一个人,早已心灰意冷;两位长辈如此,我便更没有收下这钱的说法,即便姨母愿意全部给我,用来升学,但我还是倾向于让这十万块成为国家飞黄腾达的江海中的一支涓涓细流,帮助更多如阿浪般有需要的人。后来,每当人们提起阿浪,姨母总是用“都过去了硬生生压制泪水,阿嬷则是一遍又一遍,“多好的孩子。然而只有我知道,在他断然签下保险的那一刻,他与神明比肩,永远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在无尽暗淡无光的岁月中爱着这个世界。十万块在当年着实是一笔巨款,断断续续好几天,才签好手续,全部捐出。我以为阿浪走出了我的世界,再也回不来了,但事实上,往后余生中,他一直在我身边,改变了我,也成为了我的一部分,永远同我站在一起。这件事发生后,我的生命轨迹也已悄悄被改变,十万块钱在人间蒸腾滚烫的大地上不断发光发热,几年,乃至几十年,每当我追寻心之所向,亦或碰巧遇见某人,其千丝万缕的联系都可追溯至十万资金的扶持与流转。阿浪的从来没有逝去。葬礼完毕几天后,那个名叫谢承的男生找到了我,“这是刘浪同学生前递给我的,现在我把他转交给你。我一看,那是一个纸片,纸片皱皱巴巴,上面的字极其潦草,想必是在慌乱中匆匆写下的,我辨识了许久才认出,纸片上写的内容是:哥哥,谢谢你,为了我忤逆神明。
来源:fqxs 主角: 陈风陈风 时间:2023-03-20 21:11:56
《断纠葛》小说介绍
小说《断纠葛》,此书充满了励志精神,主要人物分别是陈风陈风,也是实力派作者"北以洛辰"执笔书写的。简介如下:过去的我,常常仰望星空,天空的博大,比海洋宽阔,而我总感觉那里面的里面,还有更深远的东西……或许即便阿浪走了,生活也总要继续,或许年轻人,气盛是常态,如今此刻,我已然成为一名初中生,大人们常常说的小学生是祖国的花朵,老师们是辛勤的园丁,那么,初中生又算是什么呢?不知道只是那时的我,如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夕阳西沉,傍晚的清风钻进树叶缝隙,划过老街,抚弄过人们的耳畔,划过天际,在不远处的云朵上开了......
第5章 天堂的流浪者
我的大脑一阵晕眩,这不可能。
我深知自己准备得如此充分,时刻聚精会神,关注着大巴车的一举一动,怎么就突然掉下了山崖,毫无半点预兆。
我心里清楚的是,这绝不像神明所为,原本想象的最坏的结果应当是:那个所谓“发着金光的神明会一瞬间吞没整座大巴车,消失在旷野,而我作为见证者,无力回天。但眼前发生的这些倒更像是一场意外事故,神明并没有出手,只是在这种天灾人祸面前,一个人的力量过于渺小。
明明是白天,太阳却像着了魔似的,在支离破碎的云里躲躲藏藏,在地面上投射出一片片阴影区域,时而又散发一束束不着边界的光芒。明明阿浪还生死未卜,但我心里那个最坏的答案却又不断清晰,日光下彻,让我头晕目眩,不愿过多思考。
但我不甘心,忍着眼眶的阵痛与心中的酸涩再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再次回想了一遍:大巴车在前面跑,我骑脚踏车在后面追,前方是一个盘山弯道,大巴车刹车失灵,冲破栅栏坠入几十米高的深崖……
天衣无缝。我就算早就知道即将发生的这些,又如何,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跑过去用手拉大巴车吗?告诉他别再往前走吗?
现在的盘山公路,仿佛是赛场公布平分的那一刻,这场和神明的对峙中,我输得那么彻底。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捧着破碎的心,回到了家中,腿脚一阵酸软。原本拥挤狭小的住处,在老街中那么微不足道,但此刻却显得空荡荡,亦或是我的内心少了一份安定区,才觉得房屋偌大,却无法心安。墙壁映射着昏黄的太阳光,屋里白炽灯在飞蛾的一次次撞击下,灯光显得摇摇晃晃,铁门依旧拥挤,我低头进入的样子在此刻变得格外卑微。
我希望亲人晚一点知悉阿浪的遇难,不幸的是,我还是听到了父母在谈论一则报纸上的内容,看那意思大概是大巴车失事。我目光呆滞,回避着,没有再过问,逃一样地回到自己房间,甚至用手堵住了耳朵。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阿浪的讯息,我不接受。但最终二人的对话还是传入了我耳中,
“这不是阿浪吗!陈国梁你快看啊,这不是咱姐她家的刘浪吗!
阿母吵嚷着,父亲安慰着,一时间客室一阵嘈杂,我独自坐在屋子里,享受着片刻宁静。二人终于还是推开我的房门,母亲面容扭曲,满脸的泪,父亲担心地扶着母亲,
“阿风……
阿浪已经离去,但我瞳孔中那个阳光男孩的形象却时而浮现。我没想到,那个生前一个月还在和长辈争吵的孩子,却是那么珍重生命,我回想起最后一次去姨母家找他“商量对策,他笑着为姨母按摩捶肩的模样。亦或一改往日的颓废,对姨母说出,自己只是心情不好那样的谎言。
共居一院之中,共饮一井之水,但诸多长辈亲人之中,也只有我知道,阿浪生命的韧劲是外人们难以想象的。因为,阿浪那些过往种种抉择,关于传话官的经历,其他人此生都未必能触及分毫。他的生命之火直至燃尽最后一刻。
在父母的带领下,我们从老街赶往阿嬷的旧屋。
路上沙石飞溅,阳光在毫无征兆地逐渐减弱,霎时间,风云骤起,阴云压城,遮天蔽日,随后细雨绵绵落下,不紧不慢,打成丝线,相互交织,掉在老街的石板路上,顺着凹凸不平的墙壁往下滑落。
原本欢声笑语的老街,此刻倒有些许寂寥,春天本乍暖还寒,此时阳光被削减,冷雨落在屋檐上,四面溅出水花,再从房檐上成股流下,卷带着灰尘,汇入石板缝中,水柱流在青苔上,露珠渗入泥土,发出淡淡特有的清香。
都说春雨贵如油,每逢春雨时节,便是庄稼生长发根的最好时期,人民也乐于观赏雨天的润泽与老街交杂的美景,但此时的我恐怕无法享受这片刻宁静了。
当我穿过老街,到达阿嬷家时,还没进门就已经听到院内阿嬷和姨母泣不成声。
“多好的娃儿呀,前几天还给我送水果,我以为他心情好起来了呢,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
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立刻联想到阿浪生前所做的一切,尽管忍受着重负,尽管在亲人提及“下乡春游时他仍会崩溃,但他到最后还是信任着我这个哥哥,听取了我的话,向阿嬷表达了歉意,为阿嬷送了水果。那天晚上我所目睹的,阿浪为姨母揉肩捶背,更像是尽最后一片孝心,我又想到他给予那个女孩的帮助……刘浪又何尝不是深爱着这个世界呢。
或许正是由于他的离去,天空才下起了这场如鲸落般凄美的春雨。阿嬷家中的院子里里外外毫无半分生机,花不语,鸟无音,墙壁上的皲裂痕迹,道不尽岁月沧桑更迭,院内的老桃树、蒜苗、水仙、蝴蝶兰亦如死寂,门庭前,横梁上的虫洞似乎诉说不完这个老院子的破败。
院子里已经放置了花圈,紫色的花朵如阿浪的生命一样短暂绚烂,其上面还写了讣告,阿舅又在参差的门框上贴上了两道白条,邻里乡亲都穿着深色的衣服,时不时老街有路人路过阿嬷的院子,目送这个可怜人最后一程。
我转身离去,不愿再陷入这种无助之中,在这场事故中死去的人是阿浪,但我又何尝不是遍体鳞伤。那一瞬间的事故,没有能力把他救回来将会成为我一辈子的痛,生死与否,无关结果,我只愿求得一个本心,挽留那个被神明选中之人,我多想再爱这个傻弟弟一点。或许我本该将阿浪拦在家中,这样一来他也许就能多活几天,哪怕就一会儿。
但我又何尝不知,那神明的伟岸是凡人无法匹及。或许我就算穷极一生,赌上一切,都不能改写他命运的轨迹。或许每个人生于此世,本就孱弱如蝼蚁,存在又有什么意义。此刻的我,对那所谓的神明充满了无尽的怨恨。
棺前,远亲近邻叹气惋惜,阿嬷姨母泪如雨下,其他闻讯赶来的人们叹息连连,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只有我一人默不作声。人们排着队,在他的灵枢前等候着,悲悯同情地抚摸棺材,为他道别,只有我怀着无比愧疚的心情,将一束鲜花轻轻放在绯红木棺之上,轻轻道一句,
“对不起,哥哥没做到。
也不知阿浪是不是听见了,原本临近那棺前,我脚步沉重,鲜花递上之后,身体确又逐渐轻盈。阿浪的一生还刚刚开始,他原本可以有的大好前程却已全部断送,怎能不惋惜,怎能不感伤。
作为哥哥的我,希望你九泉之下的灵魂得以安息和润泽。
然而,阿浪葬时,我才知道,阿浪没有白死,他最后护住了身旁一位学生的头,那个男孩叫谢承。
谢承的父母在阿嬷家铁门的转角处,默默注视着一切,眼中泪水打转,似乎细说着感恩与敬意,但又不知在此时出现是否合适。
事后我才得知,原来这个谢家小子和我是同级生,他在那场灾难中,身体刚好被阿浪护住,在大巴坠入深林之后便陷入昏迷,醒来发现自己安然躺在刘浪身躯之上,只是腿部受到了挤压而造成了挫伤,医生说半月后就能恢复。
谢承父母得知了自己孩子幸免于难是刘浪的英勇献身所赐,固然心怀无上的感激之心,在阿浪下葬后又去往姨母家道谢,姨母当然为谢承的幸存感到高兴,但没说任何话便是了。
阿浪死了,我成了唯一知道那个神明的存在的人。此刻万籁俱寂,我仿佛成了世界最孤独的人。
后一天的月明星稀之时,神明的传话官托梦给我了。
那个人型模样的东西通体发着金光,两边似乎有一对薄得缥缈的翅膀,周围云层重叠,金光从远处洒落,人型巨大,双目透明,俯视而下,在他面前的我显得十分低矮,同时也看不清他的真实面容,但有一点我十分清楚,这就是在梦境里找到阿浪的那个传话官,满腔怒火怎能再忍,
“你为什么要杀他!你这个……
我的骂声脱口而出,如瀑布宣泄而下,传话官没有作声,而是静静地等我将心底的愤怒全部发泄干净,待我无力再骂,他才开始了他的发言,
“你没有做错什么。倘若刘浪因为请病假而待在家中,其母会做一顿丰盛的午餐,然后会因为一边照顾刘浪,一边做饭而导致疏忽了煤球,令厨房起火,火势蔓延,而他家院子本就型体闭合,四面无风,两人皆会在火焰中窒息而亡。
我哑口无言。
但更令我震撼的是这传话官言语间的神情和语气,那种姿态,仿佛超脱天地宇宙之外,而自己只是人间之上的一个注视者,无法改变任何事,也不能让世界与上苍之意有所偏差,因而只是平淡地让其发生,然后世界接着运转。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非你我等所能左右。
语毕,传话官退出了我的梦境。
我猛然醒来,呼吸急促,看到枕上湿漉漉,被褥一片杂乱,拉开帘子,窗外天刚蒙蒙亮,星光寥落,上弦月挥洒着最后的清辉,晨风吹过,树木摇曳,远处深林之中,鸣虫叫,草木歇,云际散发着一抹鱼肚红,和远空中的淡蓝形成独特的色彩,云层相互缠绕,遮掩星辰。
我努力回想着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原本近在咫尺的话语,此刻竟然变得逐渐模糊,那个清晰的散着金光的人像,我却再也想不起他的模样。我只记下了那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非你我等所能左右,除此之外,回首望去,尽是隐隐约约。
又是几宿未眠,传话官再没找过我。事后我也逐渐接受了阿浪的离去,进行了冷静的思考:传话官是在这场事故半年前找到的阿浪,而从那时起阿浪的精神状态就极不正常,但经过了时间的磨练,在事故前的一个月,他淡然了,找到了那个最信任的哥哥,并且和世界做了道别。
我很快发现,事故本身没有对错可言,只是作为当事人的阿浪被传话官告知后,能很快的接受未来的死,相比较而言,我甚至还沉溺在阿浪过去的活。顿时,我只觉能慢慢理解并接受死亡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勇敢。
他比我勇敢。
而当前的我,即便无能为力,也只能默默接受着,并站起来,带上阿浪的那一份企望,再次负重前行而已。
我原以为刘浪会这样潦草又仓促地走出我的生命,但谁知,我还是把他想简单了。
几天之后,一行穿着白衬衫的人上门拜访姨母家,姨母原本暗淡无光,此时的她哪有心思理会这些人,但一听说和阿浪有关,姨母先是一脸震惊,而后急切地问他们登门拜访的缘故。
这一行人的话语令姨母直跪在地。
原来阿浪生前从姨母的存钱罐里偷拿了二十块钱,买了保险公司的人身意外险,现在在保险期限中遇到意外事故身亡,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保险公司获得赔偿。
赔偿金是十万元。
姨母一脸惊诧,十万元在那些年是一笔巨款,甚至连那阿浪“偷拿的那二十元恐怕都是在家里各个角落东拼西凑来的。工作人员带领着姨母当面将手续填好,签名完毕后,又一面包车长驱而来,驶入老街,保险公司派人将现金送入阿母家中,当面点清后,一切交接手续安排妥当,工作人员们才分两波离开老街。
姨母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她手里拿着这些钱,还是那样颤颤巍巍,眼泪如泉涌。
不久后,邮递公司给姨母家送去了一封信,姨母先是一脸疑惑,平日里怎么会有人往她的地方送信,但看到信封上的地址确实是老街中她的房屋住址,便收下了。信的封皮上说道,要我与姨母、阿嬷三人一同拆开,信的内容如下:
阿母,风哥,阿嬷: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阿浪可能已经走了。
我前一阵子一直觉得后脑勺疼,也不知怎得,反正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哈哈,说巧也不巧,我就怀着尝试的心情赌了一把,阿母,对不起,偷拿了您的钱。
阿嬷,阿浪为前一阵子对您的不礼貌而道歉,阿浪知道阿嬷是疼阿浪的,阿浪也是爱阿嬷的,只是阿浪还没长大,心情不好,但是阿浪是个好孩子,请阿嬷原谅。
阿母,自从阿父走后,感谢您抚养我直到今日,养育之恩阿浪永生难忘,只是没法给您养老了,阿浪心怀愧疚。您可以用阿浪换后生荣华富贵,这能不能算阿浪的一点孝心?请阿母原谅,无法赡养您到老。
阿哥,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要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你要代替我,成为家族中最有希望的人,要肩负重任,带领亲人们走出贫穷。
关于那十万块啊,你们都是我爱的人,就随便分分吧。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将其中的一万捐赠给学校,校方也是为了我们可以更好接班新中国,做了极其充分的准备,老师们都很好,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了。
此生知遇之恩,刘浪永生难忘,我乘兴而来,也愿尽兴而归。
大概就是这般。
阅后,我们深受震撼。我又何尝不知,那“约定便是将神明存在的证明,深埋于心,到此,我久久难以忘怀。
在我们一家人协商下,决定将那十万块钱全部捐赠。原因大致如下,阿嬷省吃俭用一辈子,不曾也不屑于荣华富贵;姨母家中只剩下了她孤零零一个人,早已心灰意冷;两位长辈如此,我便更没有收下这钱的说法,即便姨母愿意全部给我,用来升学,但我还是倾向于让这十万块成为国家飞黄腾达的江海中的一支涓涓细流,帮助更多如阿浪般有需要的人。
后来,每当人们提起阿浪,姨母总是用“都过去了硬生生压制泪水,阿嬷则是一遍又一遍,“多好的孩子。然而只有我知道,在他断然签下保险的那一刻,他与神明比肩,永远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在无尽暗淡无光的岁月中爱着这个世界。
十万块在当年着实是一笔巨款,断断续续好几天,才签好手续,全部捐出。我以为阿浪走出了我的世界,再也回不来了,但事实上,往后余生中,他一直在我身边,改变了我,也成为了我的一部分,永远同我站在一起。
这件事发生后,我的生命轨迹也已悄悄被改变,十万块钱在人间蒸腾滚烫的大地上不断发光发热,几年,乃至几十年,每当我追寻心之所向,亦或碰巧遇见某人,其千丝万缕的联系都可追溯至十万资金的扶持与流转。阿浪的从来没有逝去。
葬礼完毕几天后,那个名叫谢承的男生找到了我,
“这是刘浪同学生前递给我的,现在我把他转交给你。
我一看,那是一个纸片,纸片皱皱巴巴,上面的字极其潦草,想必是在慌乱中匆匆写下的,我辨识了许久才认出,纸片上写的内容是:
哥哥,谢谢你,为了我忤逆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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