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凤墨璿》

第6章

池鸢正站在必经之路上，翘首以待。
听到他的声音，她试探着前进，紧接着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怎么出来了？
江璟言脸上还残存着旁人的血迹，笑得温柔：“让本尊看看，是哪家不听话的小鱼儿……不好好待在房里养伤，嗯？
池鸢耳尖泛着红，面容羞赧：“我眼睛隐约能感光了，便想着出来走走。身边只有侍女，你不见了许久，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宁……
她说完又惊觉自己语气有点像在撒娇，顿时更羞了，用力想挣脱。
魔尊大人却不给她逃离的机会，将她摁在怀里，咧开嘴笑得露出两颗虎牙。
“真的吗？那意思是，你在想我。
沙哑的嗓音落在耳中，酥酥麻麻的，激起一阵细密痒意。
池鸢头皮一紧，支吾了几声，忽然间怔住。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从江璟言身上传来。
她推开他，神色肃然：“你杀人了？！
江璟言一愣，慌忙把沾了血的手藏在身后，用力在衣角擦了擦。
“没有啊，本尊是去杀鸡了。
江璟言朝池鸢身后的侍女递了个眼色：“今晚咱们吃烤鸡……你说是不是？
侍女：“……对，尊上说得对。
池鸢秀眉紧蹙，欲言又止。
最终她只是开口：“好吧，江璟言，我信你这次。但我希望你日后……能向善，至少不要主动惹祸。
池鸢叹口气：“你是我朋友，我不愿强迫你做什么。但如果你要作恶，我一定会和你绝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江璟言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后，他说：“好。
为了你，我可以不杀人，不手染鲜血。
若是当初，能早点找回你就好了。
不过不要紧……现在，还不晚。
倏然，外面有魔族跌跌撞撞的冲来，大喊道——
“尊上！不好了，龙神率领仙界之人打进魔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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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被神仙和天兵们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是凤墨璿和凤辰，两人一路冲进魔宫，四处寻找池鸢。
最终他们和站在院子里的江璟言撞了个照面。
池鸢早就被他送了回去，派侍女守着她，不让她出来。
江璟言心知，凤墨璿率兵打来，全然是为了抢人。
不可能让他得逞！
江璟言眸中闪烁着疯狂嗜血的凶光，一点点染上嫣红。
“凤墨璿，本尊早就想杀了你，这是你自找的。
凤墨璿充耳不闻：“把阿鸢还来，本君可立马撤走。
回答他的，是江璟言猛烈的进攻！
一墙之隔的门外，生性好战的魔族纷纷和天兵打了起来。
江璟言双瞳全红，战力全开，竟然和兄弟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可一旦他从邪煞状态中抽离，就再难以一敌二。
江璟言想速战速决，只觉得思绪越发混沌，陷入迷障。
体内，好似有一股力量不受控制……
忽然，身后响起一道清脆的女音：“停手！
是池鸢的声音。江璟言猛地回神，停下攻击。
然而，由于片刻凝滞，被凤墨璿给一剑刺穿胸口！
他嘶了一声，反手一刀砍在凤墨璿肩头。
江璟言捂着伤口往后退去，跑到池鸢面前。
只见她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也不再空洞，竟是能看见了。
“江璟言，我能看到你了！
池鸢紧紧盯着江璟言，似乎要把没看到的模样看个够。
多亏了小河仙炼的药，才一次就好了大半，虽然还偶尔有些不清楚，但足够看路。
她原本被关在房里，忽然发现自己复明，这才偷溜出来。
听闻仙魔两方在开战，池鸢毫不犹豫的跑来阻止。
江璟言弯了弯唇角，指着凤墨璿，故作委屈道：“小鱼儿，他伤了我……
此时他瞳孔已恢复正常，泛着水光，看起来颇有些可怜。
池鸢顿时心尖都一颤，忙声安慰。
魔尊大人还在卖惨，不远处的凤墨璿脸色黑沉。
他肩头也受了伤，血潺潺往外冒，染红了半边衣裳。
可池鸢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往这边分。
凤墨璿身躯晃了晃，身上的痛，不及心口刺痛半分……
一旁的凤辰扶着哥哥，内心五味杂陈。
方才在外面，他就得知了池鸢失忆，不肯回仙界的消息。
却没想到，池鸢将曾经的爱恨都忘个彻底……
池鸢哄了几句，眉头拧紧：“不是说好不惹祸了吗？怎么又打架？
江璟言瘪了瘪嘴：“是他们要强行把你抢回天宫，可不是本尊先动手的。
虽然他有这个想法，但确实不是他先动手啊。江璟言理直气壮的想。
池鸢没说话了，转头一看，忽地愣住。
与凤辰对视一眼，她没来由的感到一股熟悉感。
与凤墨璿不同，她莫名觉得这人不会害她。
池鸢顿了顿，开口说：“撤兵吧，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一阵静默。
池鸢看向凤辰，这个她还没想起来的人：“就当我，求你们，不要再开战了。否则三界只会生灵涂炭！
现在互相厮杀的，还只是一小部分的仙魔。
如果任由战局扩大，后果不堪设想，绝对不是池鸢想看到的。
她咬唇，苦苦恳求：“若你们当真为我好，就请不要再造杀孽，让我背上因果！
“否则，我死了也不会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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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辰轻叹口气，收回了神器。
“果然……还是没办法拒绝你啊……
凤墨璿闭了闭眼，紧攥着拳。
片刻后，他缓缓松开，用神力在整个魔界传音：“仙界众人，给本君停手，撤兵！
闻言，厮杀声慢慢减少、停下。
凤墨璿深深凝视着池鸢，哑声道：“这样，你可以高兴吗？
他的心已经痛到麻木。
池鸢的眼中只有那个该死的邪煞，就连求人，也只是求他弟弟……
自己，果真如此讨嫌么？
凤墨璿脊背垮下来，好似整个人被凝如实质的落寞和幽寂笼罩。
然而下一刻，凤墨璿听到她说——
“神君心怀天下，我很高兴。
如闻天籁。凤墨璿的心情似乎好了些。
池鸢顿了顿，又叹息一声：“不如我带你们去看看美好的人间，也许你们就能体会到我的想法了。身居高位，总是要低头看一看人间的。
她想让他们亲眼看一看，人间就在仙魔两界交界处，一旦开战，要死多少无辜百姓？
去亲自走走，难免能生出恻隐之心。
江璟言挑了挑眉：“去人间？好啊，本尊随时可带着小鱼儿去玩耍。
什么打仗什么仙界，他立马能抛掷脑后。
凤墨璿眸光一沉，哑声开口：“……本君也要跟去。
凤辰默不作声，目光灼灼的看着池鸢，早已下定决心要跟着她。
这大战自然是打不起来了。
池鸢狠狠松了口气。
……
仙界飞速撤兵一事，魔族始终觉得不够过瘾。
不过碍于江璟言的命令，没人敢再闹事、滥杀无辜。
过了几日，魔族们才发现，魔尊大人丢下一句话就跑去人间了！
人间，黎城。
此时正逢花朝节，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一男一女并肩行走在街上，他们身后则不紧不慢的跟着两个男人。
池鸢站在凤辰面前，缓缓开口：“我总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很安心，以前我们关系很好吗？
出来后，她莫名想要接近这个白衣仙君，了解他们之间的回忆。
池鸢能感到，自己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应该是很好的友人。
凤辰深深望进她眼中，低声说：“是……我们关系很好。
“抱歉，你也知道我失忆了……能否告诉我，我以前发生过什么，又是怎样的人呢？
池鸢不喜欢总被瞒着的感觉，她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凤辰嗓音干涩：“你曾经……是很温柔很善良的小黑鱼，你从前救过我，只是你不记得了。
他没有勇气诉之于口，说是我哥哥亲手害死的你。
池鸢也不失望，而是叹息：“是啊，我有很多事情不记得了……
身后，忽然响起江璟言的声音，打断他们。
“小鱼儿，你看这个！
池鸢转头，只见江璟言拿着一只鲤鱼形状的糖人，凑了上来。
堂堂魔尊大人笑得一脸殷勤：“可不可爱？你试一试！
池鸢摇头失笑，接过糖人咬了一小口。
“很甜，很好吃。
她眼神亮晶晶的，在灯火下染成了绚丽的颜色。
“都说凡间的小玩意儿最是精妙，今日一看果真不错。江璟言感叹，又大手一挥，买了十来个糖人。
不远处的凤墨璿紧了紧手，也不甘示弱的上前。
看她对别人巧笑嫣然，他就嫉妒到心口泛酸！
“阿鸢……
凤墨璿小心翼翼递过去刚刚在路边买的小花灯。
“这个，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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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鸢笑容微不可察的淡了下来。
她还是礼貌的接过了花灯，拿在手上，随口道：“好漂亮。
没有江璟言送东西时的那般高兴。
凤墨璿不由得有些失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跟上去。
逛完灯会，回到酒楼歇息。
进屋后，江璟言懒懒倦倦的神情立马变得肃然。
“该取血了，龙神。他皮笑肉不笑。
池鸢眼睛能看见了，但还未完全恢复，在药方所限的时日，必须继续取血。
凤墨璿二话不说，拔出剑来。
他割开胸口的动作，越发熟练。
凤辰在隔壁照顾着池鸢，他不愿让自己那傻弟弟再担心，就没告诉他取血的事。
血成一碗，江璟言拿着出了门。
凤墨璿静静坐在房里，胸口疼痛翻涌不止，满口泛着铁锈血腥味。
他有时候不会刻意去压制火毒了，哪怕以他的力量，可以将火毒之痛减至最小，不让它有发作的机会。
但他不愿，近乎自虐般的放任火毒发作，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凤墨璿觉得，自己活该，活该这么疼。
他宁可把命都给她，只求换她回来……
另一边。
江璟言把药制好，端着进门。
“出去吧，本尊来就够了。他笑着看向凤辰，目光却淡淡。
“这是什么药？
凤辰紧紧盯着那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药碗。
江璟言从他身侧经过：“让小鱼儿能恢复的药罢了。
门默默关上，凤辰拳头攥得死紧。
若不是……若不是池鸢不肯离开，他绝对无法容忍那个魔头。
池鸢迷迷糊糊的被人喂了药。
神志恍惚间，她又梦到了许多以前的事。
……这次不是什么美梦，而是她被欺负，羞辱的日子。
在洞庭湖的、在天宫的，还有在那个人身边的……
没有记起太多，池鸢就头痛欲裂，醒了过来。
“小鱼儿。
她听到江璟言在叫她，转头看去，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
灼烫的呼吸喷洒在面容上，痒痒的，有些发热。
池鸢愣住了。
她一时竟然忘了动作，下一刻便被江璟言死死抓住手腕。
“不跑的话，这辈子就没有机会跑了。他在她耳边轻叹。
池鸢只是问：“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璟言直视着她，猩红眼眸微弯。
“因为本尊，是天生邪煞……知道天生邪煞什么意思吗？该死，晦气，世人皆恨我。
他俯下身，将池鸢困在方寸之间，呼吸交织在一起。
“那么……你会厌恶我吗？小鱼儿？
混沌之地，寸草不生的魔渊里，江璟言独自一人孤寂度过无数个日夜。
有一条小鲤鱼意外闯入，陪伴了他短短半月时光，却留下了刀刻斧凿的痕迹。
江璟言可以控制自己体内的力量，但他也会害怕，害怕有朝一日被她发现，会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