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时明月》

第1章 江府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夜过后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停止了，整个大地都被染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龙首原距离龙城不过十数里，几个衣衫单薄的汉子拿着斧子吆喝着在雪原上的冷杉林中伐木。不时倾倒的老树惊走了一群在雪中觅食的小兽，连日的大雪过后木柴总是非常稀缺，趁着这个当口能拿到城里卖上一个不错的价钱。

从龙首原下来有一处不大的集镇叫做三木集，已是寒冬腊月却依旧不能阻拦人们谋生的决心，只有两条街道的街面上摆摊的商贩们热络的招呼着来往的行人显得格外热闹。

三木集的以前不过是只有几家住户的村子，南开北往去都城的人多了，居然形成了一个小集镇。在挑着箩筐或背着包袱的人群里迎面走来三名牵着雄壮马匹的人，三人皆裹着厚实的皮裘与镇上那些衣着寒酸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当先的汉子看了看街边冒着热气的几家馆子，咽了口唾沫转过头对着中间的青年说道：““少侯爷！着实有些饿了，在此处吃些饭食再回去吧！

中间的青年身高七尺有余皮裘下穿着玄青色的华贵服饰，头戴紫金冠，脚踏鹿皮靴，面白如玉剑眉星目，牵着的马上还挂着材质上佳弓箭，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青年对壮汉点了点头，向着右近路边的一家小摊走去。

“哎哟！少侯爷，雪才刚停就出来打猎了啊？摊主是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妇人，她看了眼前面马匹上绑着的一头鹿，匆忙束了束腰上的麻布围裙点头哈腰的迎上去和青年打招呼。

“闲来也无事！赵大婶劳烦帮我们煮三碗臊子面再上两笼包子三碗汤！青年把手中的缰绳拴在一旁的桩子上对着妇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不远处的一家食铺里几个衣衫破烂的帮闲汉子，正拿着面饼就着一碗热汤水狼吞虎咽着。

其中一个汉子看着不远处的三人，好奇的问身边的同伴道：“真是奇了怪了，居然会有小侯爷来这种地方吃饭？

“王麻子，你来京城也不是一两天了，连这位爷都不知道？声音尖锐的汉子说道。

“哦？还真不知道，给俺说说呗？

“那人就是清风侯江水清的二儿子！

“别人家侯爷公子出行动辄数十人，这位怎会如此寒酸？

声音尖锐的汉子压低了声音对着桌上的几人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据说是当初选立太子时清风候站在了靖王那边，后来荣王上位清风候一家还能留着命到现在算是不错了！

“原来如此！最开始问话的汉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另外一人接话道：“清风侯为官清廉当初为朝廷立下了不少战功也算是国之柱石了，可惜却是虎父犬子！大儿子前几年在北蛮战场上被蛮子杀了，二儿子更是不堪，整日只知道带着帮泼皮无赖作威作福，真是可惜了！

声音尖锐的汉子看了眼不远处的三人继续道：“可我在三木集这边干了半年活了，这位小侯爷给我的感觉却并不像传言中的那么纨绔，对俺们这些泥腿子也十分客气。

“哈哈哈……王麻子，我说你连间破茅草房子都盖不起却整天喜欢打听这些闲事！快些吃吧，完事还得继续干活呢！

太阳终于在经历了十数日的大雪后久违的出现在天空中，各自忙碌的人们也变得欢快了不少，趁着繁忙的间隙感受着久违的温暖，仿佛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少爷可算找到您了！一骑从远处驰来，马上的骑士远远的看到江寒就急冲冲的奔过来，差点撞到摆在街道边的桌子。

将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江寒诧异的问着来人“小武，何事如此慌张？

“府中有人来传圣旨，老爷让我来找您！那名叫小武的家丁气喘吁吁的下了马焦急的说道。

“奇怪！朝廷为何会突然传来圣旨。这样想着江寒转身说道：“我们这便回府！

扔下一粒碎银子，四人策马向着龙城方向疾驰而去，很快周围嘈杂的喧嚷声又恢复了往常。

江府并不大，四进的院落对于有人口近百万的首都龙城来说有如沧海一粟，一些富商的院子也比它们要奢华宽阔的多。

翻身下马，江寒把手中的缰绳递给身后的汉子然后拿起马鞍上的弓箭朝着府内走去。

府中的下人不多，几名老仆几名女婢还有八九个护卫。这样的府邸对于候门来说确实显得寒酸，不过江寒到是适应了。

前院的膳房里两个老仆正在给几名甲士张罗酒菜，江寒快步进入中院差点撞上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寒儿，慢点！看你这一头汗水！妇人心疼的拿出一方绸巾替江寒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母亲，传旨的人还在啊！江寒任由妇人温柔的替自己擦干汗水。

“是你司马伯父，还跟你爹在书房谈话呢！

“我进去瞧瞧！

见到儿子推门进来江水清撇了他一眼，呡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说来也奇怪只从半年前江寒骑马伤了头之后他便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怪异，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江寒见厅里还有一人，是时常跟江家有往来的朝廷户部郎中司马孚。他先是躬身对着司马孚行了一礼，然后对着江水清笑着说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大雪刚停就出跑出，闯进来也不知道敲门，你若再敢跟着帮泼皮无赖出去鬼混小心我抽你一顿！江水清板着一张马脸正欲继续训斥这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儿子，突然发现妻子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对于妻子的秉性江水清是知道的，再继续呵斥晚上睡觉的时候少不得给自己吃一顿挂落。

“江兄何必动怒呢！你我二人当年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司马孚捋了捋山羊胡子笑道。

江水清尴尬的干咳一声“夫人你去吩咐下人准备些酒菜！他看着妻子离开脸上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抬手把身前桌子上的一卷用红色锦袋装好的公文抛给了江寒。

江寒似乎早已习惯了父亲的训斥，依旧笑呵呵的。接过锦袋看了看，用手拉开锦袋上面束口的绳子拿出里面的公文仔细查看起来。

渐渐的笑容消失了，江寒面色开始凝重起来。半晌他才从卷宗里那离奇的事件里摆脱出来，问道：“朝廷让父亲查这件案子？

“嗯！卷宗贤侄刚才也看过了，不知对此案可有什么看法呀？司马孚有心考教他。

“此案有些蹊跷啊！如果如上面所说那些死者疑是鬼神所为，那么必定不是一般的案子！

“呵呵呵！司马孚轻笑着反问江寒道：“贤侄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吗？

这句话还真给江寒问住了，如果没有鬼神那么他当时来到这个世界又怎么解释，可要说有鬼神谁也不曾见过！顿了顿江寒才道：“就算这世上有鬼神，但依晚辈看来这起连环杀人案绝非鬼神所为！

江水清饮了口茶不动声色的问道：“哦！此话怎讲？

“父亲想想，鬼神拥有这世间凡人不可抗拒的力量，若要杀人必定率性而为又何必费尽周章让那些死者皆为一样的死法且死状如此之惨。

“但是江州四郡皆有命案发生，这些案发地点最远横跨数百里，又该如何解释呢？

“卷宗上的死者都是朝廷官吏平民百姓却无一人，所以他们要利用鬼神之说来杀人。岂不知这正是欲盖弥彰，晚辈猜测他们必定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势力，且蓄谋已久！

“如果真如贤侄所说那么他们的目的恐怕不简单啊！司马孚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愕。

“不管最终目的为何！彼辈所做的必定是一起针对朝廷的大阴谋！江水清冷哼一声说道。

司马孚看着坐在对面案几后的江寒，心里想着“这小子真如外界传言的那样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吗？

室内一阵沉默，似乎都在考虑这个结论的真实性。江寒依旧坐着，他看了看两人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围：“父亲，司马伯父，我也只是瞎猜的，没有线索和证据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司马孚也恢复过来，他转过头对着江水清说道：“江兄闲赋已有数年之久，这次我向皇帝推荐你前去查案，俗话说男人不可一日无权，兄正可趁此机会重新掌握权利。

江水清饮尽杯中茶水叹道：“权利可是毒酒啊！

“虽是毒酒，却甘甜可口，让人甘之如饴啊！哈哈哈！

“老夫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自从云儿在梁州战死，我已经决定不再复出了，就这样了此余生也好！

司马孚劝道：“以前大武国运正隆，四方征伐未有不服，现已有日薄西山之象。东面襄国叛乱，西部边戎冦关，更有北蛮虎视眈眈！皇帝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我辈臣子更应该临危受命匡扶国家才对！

江水清沉默了！他伸出手掌看了看，多年不握刀的手上已经有不少皱纹但是上面老茧还在，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拿起案上的圣旨再次打开。

“江兄，这个帝国还需要你！身为臣子为君分忧乃是本份，我也好回宫向皇帝复命！

“司马兄留在府中吃过饭再回宫复命吧！江水清站起来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