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鳞凡介，活着》

第6章 童子尿

刘东因为刘须眉的吵闹彻底搬去了东头的屋里住，刘须眉每天晚上都会起来闹那么几次，李秀梅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夜半起身哄着刘须眉的时候都是半眯着眼睛，坐在那里哄到焐热的被窝已经变凉，刘须眉才会再次安静下来继续睡觉。

这一天刘须眉半夜闹起来的时候，李秀梅强撑着起身，打着盹儿哄他，哄得后来李秀梅清醒了，他还在继续哭闹着，李秀梅听了太久刘须眉的哭声，这一次让她无比心烦，又气刘东为了多清闲搬去东头的屋子住，没有人可以替她分担哪怕一点点，把刘须眉扔在被窝外面不管他了。

刘阿凡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把被扔出被窝的弟弟捡到自己被窝里，搂着弟弟拍他的肩膀哄着，许是刘须眉也感受到了李秀梅的怒火，这次哭闹在被二姐刘阿凡捡到被窝里以后就停了下来，刘阿凡搂着弟弟继续睡觉。

一旁的刘巾帼对于这个吵闹的弟弟喜欢不起来，她用被子蒙着头继续睡着，听到妈妈把弟弟扔出去以后也没有探出头来看看，李秀梅看到自己的二女儿把弟弟抱到她的被窝里，刘须眉安静以后，李秀梅也继续睡下了。

刘东搬去东头屋子里躲清闲的举动让李秀梅心里的不满又添了几分，刘东却从来不觉得他是在躲清闲，自从有了刘须眉以后，刘东对待李秀梅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李秀梅有时候起的晚了些，就会被刘东骂很久。

这天早上是周六，刘巾帼和刘阿凡都不用上学，就须眉也难得的半夜只闹腾过一次，李秀梅一觉睡到早上八点，刘东早上睁眼的时候发现厨房根本没有动静，就开门进了西头李秀梅她们娘儿几个的屋里，站在地上开骂

“几点了还不起来！早上饭不做了吗？我干活儿都来不及了，赶紧起来啊！

“这就起了去做

“李秀梅，你现在是越来越懒散了

“你说我懒散？刘东，你还是个人吗？

“怎么？我还不能骂你几句了吗？我没打你都是在孩子面前给足了你脸，赶紧爬起来做饭去

“不做！自己出去吃吧

“你起不起来？起不起来？

“我不起，也不做！

“李秀梅！……

刘东没来得及说下去，刘须眉的哭声就像闹钟一样响了，刘东看儿子又哭了起来，怕吵到儿子，止了骂李秀梅的声音，恶狠狠的瞪了李秀梅几眼，呵斥李秀梅去哄儿子，自己出门去做工了。

刘巾帼觉得刘东最近骂人的模样跟她的奶奶王二女越来越像，不愧是亲娘儿俩，以前刘东也骂过李秀梅，但骂的次数屈指可数，自从妈妈生了刘须眉以后，她爸爸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好像再也不是以前对她好的那个爸爸了。

刘阿凡的记忆不多，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最近总是骂妈妈，明明妈妈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刘阿凡心疼妈妈，看到李秀梅被骂的气到坐在炕上抹着眼泪，她伸过去自己的手给妈妈擦眼泪，小小的身子靠着妈妈，安慰李秀梅

“妈妈，别哭了，你再睡会儿吧，我来看弟弟就行

李秀梅抹了脸上的眼泪，把刘阿凡按在被窝里让她再睡会儿，自己下地收拾起来，刘巾帼已经把被子叠好，下地帮妈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刘阿凡看着妈妈和姐姐干活儿，她也睡不着了，索性爬起来把剩下的被子都叠好垒起来。

娘儿四个吃早饭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这时候王二女拎着一袋子东西来看孙子，刘阿凡跟奶奶说早上爸爸骂妈妈了，让奶奶管管爸爸，王二女就问她

“爸爸为什么要骂妈妈啊

“因为妈妈还没起床给他做饭

“那就是妈妈偷懒才会被爸爸骂的

“可是奶奶，为什么爸爸不能自己做呢？

“因为圣人说过，君子啊要远庖厨，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所以才是妈妈做饭啊

“可是奶奶，妈妈每天晚上哄弟弟都睡不好

“女人啊，都是这样活着的

“奶奶，你也被爷爷骂过吗

“骂过，岂止被骂过啊……

王二女又想起来以前她的婆婆还在的那段日子，何止是骂她啊，她男人看着闷不做声，动起手来一次都没有心软过，王二女也不明白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只是别人怎么说，她就顺从的怎么做，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

李秀梅留王二女吃了中午饭再回去，王二女就留了下来，下午王二女走后，刘阿凡坐在炕上，小眼睛溜溜的转，李秀梅看她小小年纪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奇又好笑的问她

“想什么呢

“妈妈，我在想奶奶说的话

“奶奶说的话啊，我们阿凡听听就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像妈妈这样，不用去细想

“妈妈，奶奶说她也被爷爷骂过

“好了阿凡，你的作业还没有写吧，赶紧拿出来写完再去玩儿

“我昨天晚上就写完了

“那你看动画片吗？妈妈给你开电视

“哇！看看看

刘阿凡看着动画片，早就忘了她奶奶上午说过的那些话，刘巾帼嫌她看电视的声音吵，拿着作业跑去东头的屋里去做作业，刘须眉被电视发出的声音所吸引，也不睡觉，睁着眼睛听动静。

刘东并没有因为刘须眉的吵闹而讨厌这个儿子，相反他真的特别喜欢这个儿子，他有了三个女儿以后，终于得了个儿子，他们老刘家啊！可算是后继有人啦。

李秀梅心里对刘东的不满越攒越多，但是她一看到自己的三个孩子，就会觉得对刘东的那些不满好像还可以忍耐，早上刘东骂完人走了以后，做完工回家的时候看到路边有买冻柿子的小摊儿，他给李秀梅买了些，李秀梅很爱吃冻柿子，一次可以吃掉好几个，又看到有卖瓜子的，刘东也买了一袋回家。

刘东进家门的时候，刘巾帼看到爸爸手里提了东西，跑过去迎接爸爸，刘阿凡看姐姐跑的那么快，也赶紧跟上去，刘东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冻柿子递给李秀梅，把袋子给刘巾帼，嘱咐她们晚上只能吃一个，两个孩子坐在凳子上开始吃了起来，李秀梅拿着刘东递给她的冻柿子和瓜子，顿了顿，也吃了起来，边吃边问他

“晚上吃什么

“随便，你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那擀面吧，孩子们也爱吃

“好，你吃完再去做吧

李秀梅吃完一个冻柿子以后去厨房擀面，喊刘巾帼给她削土豆和茄子，她炒了两个热菜，说是炒菜，其实也没放多少油，热乎乎的饭菜端上桌，刘巾帼先给爸爸盛了一碗，然后才给妈妈、自己和妹妹都盛了一碗，热热乎乎的吃着。

吃完两碗面条后，刘东着急出去一趟，他身上的汗还没有落，出去很容易感冒，李秀梅让他晚点再去，他说来不及了，扯着外套就跑出家门，边跑边穿，李秀梅等着两个女儿吃完饭洗锅，刘巾帼让妈妈休息一会儿，她跟刘阿凡收拾了饭桌，去洗锅。

刘东当天半夜回来后就睡下了，第二天起来后有些寒热头疼，他出去做工，听一起做工的老人说童子尿专治这样的病症，于是当天晚上回家就要喝刘须眉的尿来治病。

刘东端着碗哄刘须眉尿尿，刘须眉尿了一大碗，还洒了很多在地上，李秀梅拦着刘东不让他喝，他也不听，端着碗一饮而尽。

好在刘东就喝了一顿，也不知道是不是童子尿的作用，第二天刘东的头疼寒热就好了很多，刘东满心欢喜的抱着儿子左亲右亲，那天晚上他抱着刘须眉很久，直到睡觉的时候才把他放下，自己回了东头的屋子睡觉。

童子尿有没有治疗功效刘阿凡并不清楚，但是她恶心的那天晚上没有吃饭，那以后的好几天，她都很抗拒喝水，喝水这件事情总会让她想起喝童子尿的刘东。

刘巾帼把装过童子尿的碗扔到垃圾堆里，扔完以后回去用香皂洗了好几次手，直到刘巾帼的手被搓的起了皮才罢休，刘巾帼想，这儿子啊，还真是金贵。

刘阿凡隐隐觉得爸爸对弟弟的喜欢，跟对姐姐和自己的喜欢不一样，可是她又不清楚哪里不一样，那种感觉就像她觉得奶奶说的不对，但是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一样，说不清道不明。

过了一段时间，刘阿凡终于暂时忘记了刘东喝童子尿这件事情，李秀梅也不用再每天逼着她喝掉杯子里的水。

有的时候，善忘也是一件让自己快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