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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养成时第3章 温热手炉在线免费阅读

周围人声嘈杂，不时有几个字眼入耳，却无人肯上前帮一把手。

徐妈妈尤嫌不够，眼瞳一转，回头诱劝频频向冰湖探头探脑的迟禇黎：“黎哥儿，不如让他下水去把球捡回来，这事也算了了。”

迟禇黎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

他目光频频看向湖岸处，然后走到迟渊亭面前，拍了拍胸脯做一副大度的模样，对他说：“这样吧，本少爷也不为难你，你去把我的陶响球捡回来，再给我赔礼道歉，我就原谅你啦！”

迟渊亭慢吞吞的站起身，启唇欲言。

然他话语刚在喉头转过一轮，余光看到不远处转角有几人相携走来，不明身份。于是话又咽下，重新低下头沉默，做足了一副弱者姿态。

“褚黎。”

少女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切进来，带着字里行间的气语，温软的恰到好处。

她着一身楝色衣裙，披月白大氅，其上有银线绣着水波花纹，并不夺目，只在她动作幅度间映着光亮，当真像是水面的粼粼波光。大氅领口缀的是兔毛围领，紧贴脖颈。

行步时步摇轻轻摇曳，下垂的玉珠碰撞在一起成轻缓的曲调。

她人未至声先到，打断了这场带着天真的咄咄逼人。

她向迟褚黎招了招手，后者没有什么犹豫的走到了她身边，她自袖里掏出了一个小巧莹白的物件递去，给那个对陶响球耿耿于怀的小不点儿，“这个你先拿去玩吧，你那球等到开春了，再央人给你捞上来也不迟。”

少女并没有开口询问起因就对这事情进展了如指掌，怕是在冲突刚开始甚至还未开始的时候就已然在不远处了。

迟褚黎接过小玩意捧在手中看，是一只白玉雕成的小狗。他手指来回抚摸了几遍，看上去很是新鲜喜欢。

迟褚黎握紧小狗，抬头看了她一眼，小朋友最能知道如何得到怜爱和特权，他委委屈屈的哼哼了两声，先是表示感谢：“谢谢乔姐姐，我很喜欢。”

少女也不言语，等着他说下一句，没过几息迟褚黎看了一眼她，继续说：“可他凭白撞了我，我的陶响球是父亲刚买给我的，今天晨起才拿到。他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算啦？”

徐妈妈见势不依不饶的加了一句话，“怎么说这终归是我们迟府的家事，若黎哥儿想追究个责，虞姑娘身为客人，还是少管别人家的事了。”

两厢言语中迟渊亭暂时无人注意，他抬起眸来去打量这个面容有几分熟悉的小姑娘。旁人口中的称谓叫出口，可叫迟渊亭想起了这人是谁。

说来迟渊亭前生也就只见过她一次。

彼时，她还是祁王妃，于祁王被处当日她一身出嫁时的凤冠霞帔，在台下就那么站着，祁王府的人哭倒了一片，独她冷静的像个局外人。

时至今日迟渊亭也还记得。那日太阳正盛，她飞扑向前接住祁王尚在淌血的头颅，裹着头颅的红布绣着喜字和吉祥纹样，似乎是她大婚时的盖头。

她抱着祁王的头颅一步一步走出刑场，红衣覆血也只是颜色深了些许，不曾给她染上一层狼狈不堪的模样，金丝线缀边的裙袂拖出了一条迤逦的路。

还有她走过他时那冷清的几乎微不可闻的一句“我知道是你。”

虞乔。依她身上那少见的风骨，迟渊亭一直印象深刻。

在那一瞬间也仿若明了了为何祁王费心筹谋了那么些年，大厦倾颓时宁肯赐一纸休书也要保全这么个女子。

而他也例外了一次，并未赶尽杀绝，甚至后来还差人去打听过她，却再没了半点消息。

说来，他同这虞家也是颇有渊源。

这些是后话，先摁下不提。

徐妈妈话音落，虞乔一旁怯怯懦懦站着的小姑娘扯了扯她的衣袖，踮脚凑至她耳畔说了句什么话。

虞乔只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背，俨然一副要她安心的模样。

她未曾分给徐妈妈一点视线，只是继续对迟褚黎说：“褚黎，我不是要帮他，我是要帮你。”

迟褚黎愣了一下，不解的看过来。

虞乔弯下腰凑到他耳边去说话，两个人神秘兮兮的咬着耳朵小声争论了几句。

迟褚黎被说服了，一下就扁了嘴，“我晓得了，左右他摔了两跤，也算教训，那就算了吧！”

虞乔点了点头。

迟褚黎又接一句：“那乔姐姐可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

总归还是个孩子，还未待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是从始至终都未再看迟渊亭一眼。

“好。”

虞乔应下来，转头向迟渊亭看来。

迟渊亭在她身形微动的时候便移开了目光，敛目盯着地面一处，抿着唇，像是习惯了受欺辱，已经不会再想着反抗但骨子里依旧倔强的小孩。

一双绣着点点海棠花的鞋面映入眼帘，随后虞乔蹲了下来，同他对视。

少女的眼睛清澈透明，纵然是容貌还未见当时的惊艳风姿，也已然有超凡之相。脸颊婴儿肥还未褪，脸也显得圆润了些。此时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便依稀可见往后的影子。

她顿了顿，没找到合适的称呼，于是开口只剩下一句：“…可无碍？”

接着温软手掌探来，替他拍了拍袍角和裤腿粘上的尘土，轻声对他说：“他刁难你是他不对，但是你撞到了禇黎，他的球才掉进了湖里，那你要说什么？”

言语柔柔，口吻也真的是在哄小孩。

迟渊亭看了一眼她的眼睛，正巧就同她对视，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他向着迟禇黎顺从开口：“对不起。”

虞乔轻嗯一声，伸出手指理去飞到他脸颊旁的一缕发丝，“天气冷，莫要贪玩，早些回去。”

说完，她正要起身，行动滞了滞，将手中捧着的手炉塞进了迟渊亭怀中。

对他挥手道别，牵上迟禇黎，跟着同行人的步伐离开了。

主子们陆陆续续的走了，只剩一旁的丫鬟嬷嬷们等人走远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只当迟渊亭是个透明的。

迟渊亭听见也当做没听见，对这些捧高踩低鼠目寸光的下人视若罔闻。

是了，他早就习惯了，幼年时分的记忆纷纷回巢，纵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丝毫温暖的让他能对这童年有一丝一毫依恋的东西。

他自小就是这么过的，顶着周围所有人的恶意，无人庇佑，小小的身板被迫扛下了所有黑暗，他那时还没有重生的灵魂，无这般玲珑的心窍，也没有现下的眼界。

当时他怨恨所有人，恨这些所谓的亲人对他不管不顾，纵容的府里的下人也随意欺压他，恨这世人毫无依据却恶意至极的流言蜚语，恨为何世间万物于他没有丝毫眷顾，甚至怨他早已忘记音容笑貌的父母为何要将他带到这个世上，只给了他血肉生命却不教养也无半分宠爱只得让他野生野长。

前世的他纵横朝堂权御天下，于众矢之的时也未曾升起丝毫的惧意来，可现下，这些所有封存在记忆中不可触及的时光竟都要重新来过，迟渊亭心中突然就有些惧意。

从前无畏是因为他无能为力也没有选择，想要活着只能熬过这些日子。可如今明白的告诉你所有磨难与难堪你要重新经历。

在此刻毫无根基和心腹，甚至无法自保的幼年时，他要用什么样的姿态才能坦然接受？

有下人的声音尖利的响起：“你瞧这孩子，虞大小姐帮了他竟是连句谢也不会说一声。”

旁边有附和之声：“他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祖父和父亲，怕天生就是个怪物，站在那也不动，看着没什么感情的样子。”

“要我说，就不该管他别沾了晦气，小姑娘家的还是心善。”

“也是得亏遇到了虞家小姐，要是旁人，冷眼旁观，说不准这个真就淌了那冰水去捡球了…”

后话随着人群散去渐渐听不清了，只剩最后那句“要不是虞家小姐心善…”在他耳畔徘徊不去。

迟渊亭蓦然抬眼去看虞乔离去的方向，觉得手中的炉子烫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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