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浅梦愿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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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谁欺负你了？

此时，十二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仗着年少，挨了几鞭子之后除了留下些疤痕，已经看不出什么了。近日孟府的刘管事不知怎的，对十二态度颇好，好得让他都有些受宠若惊，不仅没有罚他干重活，反而准他在役房休养。十二却不肯闲着，将他和族人的被褥拿到太阳底下晾晒，随后拿出针线，坐在树荫下缝补四叔他们破了的衣服。

“十二！忽听一声童音压低了嗓门喊他。十二抬头看到役房院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清浅。

烈日当头，清浅一回到孟府，就悄悄来到役房找十二。好多天不见他，清浅一直担心不已。

十二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小狼一样的盯着她，仿佛盯着一个踏入了自己领地的入侵者。

“我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了。清浅自动忽略了十二很不友好的眼神，“给你，我特意给你买的。

十二看着她，心道，你还嫌害我害得不够惨么。

“快拿着呀！清浅往他手里一塞，转身跑远了，末了，回头冲他一笑，挥手让他进去。

十二打开包着的纸皮，一阵清香蔓延出来，切成小片的糕点晶莹剔透，勾引着人的食欲。十二在扔掉还是留着之间犹豫了一下，原样包好准备留给四叔他们回来吃。

“呦呵，小家伙，怪不得刘管事都对你另眼相看，原来是傍上高枝啦！旺财是孟府的普通下人，平日惯会在役房偷懒，恰好瞧见了刚才的一幕。

“我没有！

“没有？呵，旺财满脸的鄙夷，“我亲眼见到小姐给你的。

“你若稀罕就拿去。十二将云片糕远远地扔到地上，仿佛扔了一件极其讨厌的东西。

“小子，你敢瞧不起我！旺财仗着个头比十二大，一拳就冲着十二门面过去。

十二躲闪不及，嘴角流出血来，恶狼一样凶狠地盯着他。

“看什么看？不服气是吧？旺财不由分说，对着十二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十二！沈七刚好轮完班，一进役房门，就看见十二咬在旺财的胳膊上，满脑袋血。

“快松口！沈七急忙掰开十二的嘴，一边点头哈腰地给旺财赔不是。沈七虽然身为奴仆，却是沈氏几个中最会识文断字的一个，有空便会教十二学字，一身粗布麻衣，竟让他穿出一丝得体来。

旺财得了沈七两枚铜钱，呸了一声，心满意足地走了。

“七叔！十二委屈地伏在沈七怀里，不知是身上痛还是心里痛，抱着七叔，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地上的云片糕混着泥土和血，不复先前的模样。

沈七重重地叹了口气，身为瑶神族进贡来的奴仆，他们别无选择。为了使族人免于征战，他们这些人心甘情愿地踏上了异国他乡的土地，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受尽欺辱，没有尽头，看不到希望，日复一日地忍受着。他已经来顺朝五六年，习惯了。可十二才这么小，竟然也被送来了顺朝，难道瑶神族已经没人了吗？沈七摇摇头，满脸的无可奈何。

午膳过后，孟夫人独自坐在花厅里，眉头紧锁。上午空寂大师的一番话被清浅打包连本带利地还了回去。正头痛着，太尉进来了。

“老爷今回来的早些。用膳了吗？

“嗯。太尉面色不悦，话也不愿多说。

“朝堂上遇到烦心的了？

“太子出事了。

“啊？怎么回事？

“早朝时太子无端被呵斥，后来不知怎的又落水了，并且感染上风寒。

“找太医看了吗？

“嗯。换过衣服，太尉道了句“你歇着吧。便不再言语，向书房走去。

孟夫人看着太尉的背影，欲言又止。

太尉一向秉承着“妇人不可干政的原则，朝堂上的事不轻易多讲。政变诡谲，朝令夕改，谁能说得清楚呢？当朝太子是圣上的第三子，皇长子夭折，二皇子身体孱弱，卧床不起。于是皇帝便立了三皇子李元珏。太子不负众望，文武兼备，恭谦温良，年纪轻轻便展现了储君的风采。可惜，皇上似乎对太子并不上心，原来太子母妃是个宫女，太子小的时候他母妃便死了。这就使得太子在宫中孤立无援，朝堂上即便他做的再好也时常遭到皇上训斥。太尉摇摇头，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个太子并不讨皇帝喜欢。

清浅惴惴不安地过了两日，发现太尉并没有找上门来，侥幸地松了口气。这两天她颇为老实地跟着仓夫子他们学习，虽然绣工一点没长进，头疼脑热的毛病倒是多了不少。

不过在众多课业中，清浅还是用心学了两样，古文和古筝。毕竟历史专业出身，她对古文并不反感——除了那些佶屈聱牙的八股文，她还是由衷喜欢博大精深的古典文学的。古筝则是因为她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一个长发飘飘一袭白纱的女神坐在古筝前，优美的旋律像一个个精灵般从指间跳出，融入缓缓坠落的樱花雨中。她自诩不是女神级的人物，可不妨碍她有一颗奔向女神的心。

闲暇时，清浅仍然会去太尉的书房，可是却一直没见到十二。按捺不住，清浅又偷偷溜去了役房。

转了一圈，清浅在井边看到了正在挑水的十二。

“十二！清浅笑嘻嘻地挡住他的去路，“你这两天怎么没去书房？

十二闷着头绕过去。

“站住！我跟你说话呢！

十二挑着两桶水，背对着她，脸上不由现出几分厌恶。

“我给你带了豉汁排骨，清蒸鲈鱼。清浅将食盒举到他面前。

“不需要。十二冷冷地抛下一句话，继续前行。

“慢着！清浅伸手拽住其中一个水桶，扁担失去了重心，一下子从十二瘦弱的肩膀上滑了下来，两桶水洒了一地。

十二恶狠狠地瞪了清浅一眼，俯身拾起水桶。

“拿着！这小毛孩子又闹脾气，清浅当做没看见他的气愤，依旧笑嘻嘻地将食盒塞到他手里。

“我不稀罕！十二猛地推开，食盒顺着力道飞出去，菜肴盘子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你，清浅刚想发作，转念一想，“谁欺负你了？她已经悄悄吩咐了刘管事，对十二好点，难道他阴奉阳违？

“除了你，还有谁？！十二克制着自己想要揍人的冲动，“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不需要你假惺惺地装好人。你们顺朝人都一样，十二咬咬牙，蹦出几个字：“我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