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剑长歌之冷月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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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楔子三

金仙叫一声“不好！飞身而起，直扑台上。

塔木咄一愣神，说时迟那时快，脚已经踩上去，只是还没使上全力，见一个人影飞扑过来，忙退后一步，大声斥责：“你懂不懂打擂规矩？！

金仙道：“我不是来打擂的，只救人。背起重伤的施无畏又飞身下了擂台。来到一边看看他伤情：“还有救，伯远先生，救人要紧，后会有期！背着施无畏就离去。散木朝张伯远拱了拱手，也跟着走了。

张伯远茫然站在原地，还是看下去呢，还是选择离开，一时拿不定主意。

塔木咄又在叫：“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的高手。还有谁敢上台？

下面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音。

“蛮子都该死心了吧？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哈哈……哈哈……他一阵狂笑，突然，“嗤——地一声，塔木咄口中淌出鲜血。

“谁？！谁在暗算老子？塔木咄朝台下张望，搜寻。

张伯远也好生奇怪，目光在人群里搜寻。

塔木咄一面擦着嘴边血污，一面骂骂咧咧：“哪来的鼠辈，不敢光明正大上擂台，专做偷鸡摸狗的勾当！说你们南蛮是下等人就是下……还没说完，“扑通跪了下去，倒似在磕头下跪！

台下哄笑起来。还有人笑骂：“下等人就该下跪！

张伯远知道他是被极高明的手法打中了穴道。这么无声无息的细小之物，在台下人群中发出尚有如此劲力，还要同时准确分打环跳和委中两处穴道，这等功夫不是一般江湖高手能够做得到的。他虽不懂武功，是纯粹的文人——但文人却往往有敏锐的观察力和细腻的感受力——他目光扫视人群，与另一道深邃的目光相遇。是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他身边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背上背着一张古筝，还在悠然自在吃着豆子！那么，打中塔木咄的“暗器正是这豆子！

张伯远悄悄移动，向老人靠去。

少女扯着老人：“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我们走吧。两人挤出人群，悄悄离开。

张伯远见众人还在欢笑，塔木咄一时半会也站不起来，便也跟了出去。

来到崖后江边的石矶处，已经远离众人视线。老人突然回身：“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我有事想请教先生。

“你叫张伯远？

张伯远又是吃了一惊，想来和金仙、散木他们说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都被他听见了。既然有心结识，不如坦诚相告：“正是，一介无用书生张可久张伯远。先生可是江湖相传的高人扁舟子？

老人不答，却道：“你可知道你的行为非常危险？如果我认为你有歹意跟踪我，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张伯远惊觉，江湖人不比文人，行动隐秘，跟踪确是大忌，瞬间就会有杀身之祸。不由头上冒出冷汗。但他既然说明，而且早已知道自己身份，显然没打算对自己下手。他稍稍镇定，道：“金仙道长曾说，当世高手，惟有扁舟子及白玉峰和觉远大师。那两位远在嵩山，又是僧人；所以……

老人微微一笑：“你又怎知江湖上没有其他能人志士？张先生自称是无用书生，但我却知你是当今有气节有才华的饱学之士，日后定能名传后世。‘红尘是非不到我，茅屋秋风破。山村小过活，老砚闲工览，疏篱外玉梅三四朵。’高才啊。

正是张伯远的曲词《清江引》。没想到世外高人居然推崇自己的作品，他内心暗喜，觉得又多了几分亲近感，是能够进一步深谈的好兆头，马上谦逊道：“惭愧，拙作不过是雕虫小技，我还有不少地方要请教先生。

老人略一沉吟：“本来我不愿与外人多言，但与张先生有缘，不妨探讨一二。

一边朝江边走去，一边道：“自从蒙元入主中原，从未有过真正的太平，人心思宋，如今天下还是朝廷控制着场面，却乱像已生，我看难以长久。

“是啊，大宋是文人的天堂，可惜秀才遇着兵。

“何止如此啊！且不说东坡歌大江，柳词遍水井，李易安寻寻觅觅，辛稼轩醉里挑灯。大宋自开国到靖康之变，百余年未有大的动荡，国泰民安，工商兴盛，集镇繁茂，较之唐朝，民富十倍！更有奇巧制作，能工巧匠比比皆是。所谓武侠，也是在大宋发展起来。

“据说战国墨子是侠客之祖，可是这样？张伯远有些疑惑。

“不错，剑客和侠义道都是那时形成的，但是两个不同涵义。盖聂、荆轲之辈，是剑客，却非侠客；汉之郭解、季布，是大侠，却非剑客。那时的武，是武力，不是武术，武成为术，成为专门的学问和技能，始于南北朝。隋唐开始出现游侠，才是武侠的开端。但刚起步，就遇上安史之乱，直到大宋立国，战乱未有停歇，武者都依附于军队，实战技击能力有很大提升，但注重修为者极少。内外兼修是需要环境的，所以只有宋，武学才达到颠峰，所谓武林门派、武林世家，都是在这一时期形成的。

“可宋的军事常遭到诟病，总是以议和、岁币的方式来解决边境争端，被说成弱宋，很多士子还归咎于重文轻武的国策，文人统兵，战斗力低下。我感觉重文并没有错，到底是不是轻武呢？靖康之耻，崖山之亡，是不是因为轻武的原因？我一直想不明白，还望先生赐教。

老人仰头看天：“那是无知小儿的妄言！文人不能带兵吗？兵圣孙武是文人，吴起孙膑是文人，李靖李卫公是唐朝战神；大宋文正公范仲淹经略延州，被西夏人称作‘龙图老子’，‘胸中自有雄兵百万’。章子厚驱逐西夏，平定荆蛮，招降吐蕃，出将入相；靖康时，宗泽留守开封，岳飞将军是他的学生。采石之战，虞文允在主将逃离的情况下以微弱兵力击败完颜亮的虎狼之师，并直接导致金主完颜亮被杀！大宋有最强的火炮，射程最远的弓弩，更是名将辈出：曹家将，高家将，折家将，杨家将；狄青，王厚，山西种家军，四川吴家军，中兴四将，……毕再遇、孟珙，无法胜数！出这许多名将的有几个朝代？蒙古大军横扫西部，极少有打半年一年的；攻打大宋的半壁江山却用了整整六十年，还是先端下大理，形成了合围。大宋国祚三百余年，岂一个弱字能掩盖的！三代以下，除了汉有四百又五年国祚，还是中断的，东汉实际是重新建国。唐朝二百八十余年，其实到第三代就成武周了。要说战斗力，大宋防御战获胜十之六七，唐朝仅胜十之二三。宋所不足者，是进攻战、歼灭战，只能击败、击退，不能追击，不擅进攻，何也？两条腿的人，去追击四条腿的马，换做谁都不行。你能叫人肚皮底下多生出两条腿么？

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