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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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彬彬

这一天快晌午了，四个小伙伴正在桥下的小河边钓鱼；而他们的钓鱼工具则十分简单——是用玻璃瓶子做成的。

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面伺候亲戚时才舍得花三五毛钱买瓶水果罐头，他们把装罐头的玻璃瓶洗干净了，然后用缝鞋底的麻绳套住罐口栓结实了，最后再找个长长的木棍系住绳子，一个简易而有效的钓鱼工具就这样做好了。钓鱼时从家里拿一块窝窝头和一块石子一起用破布片包好，然后把它放在罐头瓶里，把瓶子扔进河里，木棍放在岸边，只等一会，快速跑过去提起木棍，这时瓶子里就能收获几条小鱼。

四个人钓了快一上午了，岸边塑料盆里已经有了百十来条小鱼，但绝大多数小鱼钓上来一会就接着死了——盆子里的水太热，水不流通氧气也严重不足。除了几条小泥鳅还垂死挣扎外，其他的差不多都已经白肚皮朝天了。而他们也不嫌弃，毕竟这些小鱼是要带回家里喂小猫小狗的，所以死就死了。

就在他们在岸边树下玩石子等鱼时，他们看到了桥上走来的一个孩子。这孩子叫彬彬，大名叫冯彬，十一岁，而他，则是冯姓里实打实的“异类。

还记得那是前年，大勇的堂哥“有财说是要结婚，但在村民眼里，大家都认为有财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出生就是个瘸子。他出生时，爹妈看着他那条几乎瘦小到看不见的左腿就嚎啕大哭起来，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左腿也一如既往的依旧如此，因此，他的裤子左裤腿永远是空落落的。

有财常年拄着拐杖，平时地里的活也都能做一些，小伙子也勤快，长得也算精神，但毕竟没有哪个女子能心甘情愿和一个瘸子过一辈子，因此，他都已经二十七岁，妹妹都嫁人有孩子了，可他还是光棍一条。

有财他爸也犯愁，托了无数的关系给儿子介绍媳妇，可当媒人看到他时，却又都没有了下文。偶尔有个同意的，去对方家一看闺女，结果不是傻就是疯。

“至少脑袋得好使！要不然老了还不得饿死咧！有财他爸经常把这话挂在嘴边。

终于到了前年冬天，也不知道是谁介绍的，也不知道是谁的亲戚或者是谁的朋友，反正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带着冯彬就来到了村子里，并和有财结了婚。

小孩子们不知道这女人的来历，可听大人们偶尔说起她时，总是悄咪咪的带着颇多神秘感:有的说女人是来自南方，被人拐来的；有人说是从河西来的，她们那里遭了灾，实在活不了了才带着孩子出来的……总而言之，冯家的小男孩里突然就又多了一个。

而他们是非常不屑于跟他一起玩的，他们反感他的原因也都是来自于他妈。

说实话，彬彬他妈是属于长相特别出众的那一种:身材高挑，不胖不瘦，一条油光乌黑的长辫子垂在身前高高的胸脯上，白净的鸭蛋脸，水汪汪的眼睛里一双乌黑深邃的眸子深不见底，像柳叶一样的眉毛根上还调皮的嵌着一颗绿豆大小的痦子；三十多岁的年纪，风韵而不失灵动，让男人看一眼就浮想联翩。

村里的男人们在一起聊天时，也总是不自觉的提及她。

“要不是带着个‘拖油瓶’，这女的肯定能找个财主！

“切！三十好几了还带个男孩儿，哪个财主会要她咧！

“咋？你还嫌？给你你要不？

“俺可不要……俺媳妇比她俊多咧！

“你还说不要，你看你脸都红咧！

“哈哈哈哈……

众人都是一阵哄笑。

“你可是不知道，有财结婚那晚上俺去听房咧，都到了半夜也没动静，俺都差点睡着；到后来有财还是没忍住，俩人就办起事来了，这女人还哼唧哼唧的叫咧！

“你净在这胡扯哩！他家墙头两米多高，你能爬上去？！

“嘢！你还不信？！要不你去问铁蛋！我和他一起爬的墙头偷听的，他在墙头上睡着咧，要不是俺叫他，他差点从墙上跌下来！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夏天的时候，农忙一天所有人都会出一身臭汗，所有的男人都会去村边的河里游泳洗澡，而所有的女人则会回家收拾。

而彬彬他妈却不，她每次也都去河里洗澡，当然，她是和有财一起的。下河时她都穿着衣服，然后走到河里扎一个猛子接着就上来，然后她就在岸边等着有财，等有财洗完了俩人就一起回家。

而每次这个时候，她周围所有的男人都会不自觉的偷瞄她两眼:她浑身都被河水湿透了，衣服紧贴着她的身子显现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来，惨红色的夕阳下，她脸颊上的水珠斜射出耀眼的光芒照的男人们眼睛生疼，让每个人浑身不禁都火辣辣的，所有人都在偷看，而所有人的嘴里却也都在骂她……

她的名字叫“秀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背地里就有人开始说彬彬他妈是个狐狸精，并让自己的孩子不要和彬彬一起玩。因此，彬彬就一直被他们孤立和鄙视。

这时，他们四个看到了桥上的彬彬，此刻，他正背着比他仅矮半个头的竹筐从桥上艰难的走过，而竹筐里则是满满的嫩绿青草；同样的，他也是赤脚，而且他的裤衩上还有两个补丁，他皮肤黝黑，满脸汗水。

平安看到他来了，心里想起他妈给他说的话，忍不住对彬彬打心眼里嫌弃。

“狐狸精的儿子！真想揍他咧！平安一脸黑线的盯着桥上的彬彬低声说。

“我不揍，上次俺揍他，放了学他妈找俺家里去咧，俺爸把俺揍了一顿咧！

“那咱用泥巴投他，反正这也不疼，洗洗就好咧！

“好！咱就用泥巴投他！

说着，他们开始从河沿上用手掏起一些黑灰色的河泥来，他们刚想扔，这时平安又说话了:“先别投，把泥巴都放地上，俺往泥巴上撒泡尿，咱再投他！

四个人都把泥巴扔在了地上，平安从河里涮了涮手上的泥巴，然后褪下裤衩，捏着小鸡子开始往泥巴上撒尿；接着，他提起裤衩，带头抓了一把撒上尿的泥巴用力冲彬彬扔了过去。

“投他！

随着他的一声喊叫，四个人开始不断的抓起泥巴冲彬彬扔去，而桥上的彬彬只能转过身用背上的竹筐挡着，并加快步伐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