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兰唐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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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993年，首都南泰胡同。
一户小院里，周惠兰把早餐放在桌子上。
这是周惠兰重生的第3天，她终于接受了电影似的情节降临在自己身上。
——她竟然重生到了10年前，重生到了和唐远征奉子成婚的第三个月！
正想着，唐远征在餐桌边坐了下来，对她淡淡点头：“谢谢。
礼貌又疏离。
周惠兰微微一怔，心口止不住的苦涩。
前世，她爱眼前的男人爱得疯魔，即便知道唐远征不爱她，依旧死缠烂打不顾一切。
而唐远征在被逼娶了她后，一直冷漠以对，终于在结婚第9年，为了心爱的女人逼着她离婚。
两人分居一年后，迎面而来的一辆汽车撞死了周惠兰。
重活一次，周惠兰不再奢望得到唐远征的爱，现在她只想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像前世一样莫名其妙的就失去他。
餐桌上，周惠兰也坐了下来，缓缓开口：“今天要去医院产检。
唐远征深褐色的眸子冰冷又明澈：“下午我会请假去接你。
周惠兰点点头，前世9年养成的习惯让她下意识给给唐远征夹菜。
唐远征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动她夹的菜，只在碗边堆着。
周惠兰看着，又看看自己不争气的手，心口像是堵了一层棉花。
吃完饭，周惠兰收拾碗筷，唐远征从她手中拿过：“我来吧。
唐远征便是这样一个绅士体贴的男人，
他出身于高知家庭，在这个大学生都很稀缺的90时代，唐远征更是一名海归博士。
而出身农村的她，一遇见唐远征瞬间就沦陷，傻傻分不清什么是客气什么是温柔。
回过头仔细想想，其实唐远征从一开始对她就只是客气，连一丝温柔都不曾给过她。
想明白，周惠兰不由苦笑。
收拾好东西出门，唐远征送周惠兰到了国营饭店。
周惠兰现在是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前世，她失去孩子后再也没上过班，离婚后，她想再找工作，却发现她根本融入不了社会。
所以现在，周惠兰很珍惜这份工作。
来到更衣室换衣服，外面传来两个声音。
“真的羡慕周惠兰，当上了阔太。
另一个人不屑道：“我听说她可是婚前就大了肚子，逼着别人结的婚。
“哇，真不要脸，我就说，她老公看起来就是个精英，怎么可能会看上她这种农村妹。
嘲笑声一字不落的传进周惠兰的耳朵里，她攥紧了手没作声。
她的确是奉子成婚，但是她并没有不检点。
四个月前，因为一场意外，她和唐远征才发生了亲密关系。
中午，周惠兰在店门口看到唐远征的车子，连忙和经理请假。
走到车前她正要打开车门，隔着车窗却发现唐远征正拿着皮夹，眼神温柔的看着里面的的什么东西。
见周惠兰一来，唐远征就立马收起了皮夹，眼神也重新覆上冷淡。
周惠兰心里一刺，眼神不由黯淡。
她低着头上了车，什么也没问，这让唐远征倒有些奇怪，毕竟结婚这三个月来，周惠兰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刨根问底，多管闲事。
第一人民医院妇产科。
产检的人很多，等周惠兰从检查室中出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她快步走到等候室找唐远征，就见他满脸不耐的倚在墙上。
一句“老公卡在喉咙里，她脚步顿在原地。
再抬眼，唐远征已经恢复了以往平淡的神色。
诊疗室的护士大喊：“下一个，周惠兰。
唐远征朝周惠兰淡淡道：“走吧。
周惠兰跟着唐远征走进诊疗室坐了下来，却见医生神色有些不对，她心中一紧，忙问：“医生，孩子怎么了吗？
医生神色凝重的开口：“孩子的胎心不知道怎么，突然变得很弱。

周惠兰脑袋骤然轰鸣一声。
她着急的问：“那怎么办？
医生赶紧安抚周惠兰的情绪：“你先不要着急，胎儿偶尔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给你开点黄体酮片，你吃上两天再来重新做个检查。
周惠兰手颤抖的抚摸上肚子，魂不守舍的跟着唐远征离开了。
等唐远征去拿药的时候，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正要撞上时，唐远征及时护住了她。
他从刚刚一直平淡的神色稍稍有了点变化：“小心一点，你也别担心，孩子会没事的。
周惠兰抬头，看进他眼底的漠然，心口一攥。
她瞬间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
离开医院，很快就到了家。
周惠兰正要下车时，唐远征冷淡的声音响起：“你先回去。
周惠兰一愣，却也没有问，却在离开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唐远征整个身体靠着座椅上，拿出口袋的皮夹，点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俊美的脸。
纵然决定不再喜欢他，周惠兰心中还是一痛，转过头，向前走的步伐略显踉跄。
到家后，周惠兰整理好情绪，才进厨房做晚饭。
吃完晚饭，周惠兰叫住往书房去的唐远征：“那个，我以后可以自己去上班，不需要你去接送了。
唐远征看了周惠兰一眼，什么也没问，很干脆的说：“好。
周惠兰眼神微黯，下意识摸着肚子，有些自嘲的苦笑一声。
第二日，周惠兰醒来时，唐远征躺的位置已经没有一点余温。
周惠兰起床后才发现时间有些晚了，她匆忙出了门，坐电车到了饭店。
饭店的生意不太好，自从这两年私营饭馆越来越多之后，大家都猜国营饭店会不会要倒闭了。
周惠兰听着，却知道这是必然。
前世，国营饭店就是在一年后倒闭的，虽然那时她早已因为流产在家休养，但还是听到过一些消息的。
就在这时，一个客人径直走了进来，坐到了周惠兰擦着的桌子前。
来人从头到脚把周惠兰打量了一遍，讥笑道：“喂，周惠兰，都嫁给远征哥了，怎么还在做这种下等人的活啊。
周惠兰看着女人，瞳孔一缩。
眼前之人，正是前世害得她流产的罪魁祸首之一。
唐远征的青梅竹马郑婉婉，从小痴恋唐远征，在周惠兰和唐远征的婚礼上大闹之后被她爸妈给关了起来。
现在出现在这里，看来是被放了出来。
周惠兰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打量，不卑不亢：“现在是新中国，所有工作都是平等的，没有上下之分。
郑婉婉闻言冷笑：“现在都93年了，大家看的是钱，你这农村来的乡巴佬要不是用了下贱手段，凭什么嫁给远征哥？！
饭店所有的人都看着这边，眼神各异。
周惠兰抿紧唇，维持着服务员的态度，双手握在腹前，微微弯腰：“如果郑小姐不点菜的话，就请不要占用桌子。
郑婉婉脸色一黑，随即眼睛一转，拿起菜单翻了起来：“宫保鸡丁，罐焖牛肉和奶油烤杂拌，还有红菜汤，先来这几样。
周惠兰快速记下：“好的，您稍等。
她转身正要走，就在这时，郑婉婉突然从旁边伸出脚，周惠兰猝不及防被绊倒在地上！
周惠兰下意识的护住肚子，却并没有什么用，肚子传来猛烈的痛意！
接着，她感到一股温热血液从身下缓缓流出……

周惠兰再次醒来，鼻尖传来一股消毒水味儿，睁开眼，果然是在医院。
“孩子！
她下意识摸向腹部，摸到微凸的感觉，高高提起的那颗心才放下。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大妹，你别担心，医生说了，孩子没事。
周惠兰转头，就见一个身穿土黄工装的男人坐在病床旁，被太阳晒得墨黑的脸上满是担忧。
周惠兰又惊又喜：“哥，你怎么在这儿？
周东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冬天地里没事，俺来城里找工，顺便给你送鸡蛋，一到你工作的地儿听他们说你在医院，我就赶紧过来了。
周家一直是农村人，前几年父母意外去世后，是大哥周东一个人当爹当妈的把家里三个个弟妹拉扯大。
周惠兰看着桌上放着满满一篮的鸡蛋，鼻尖蓦然一酸。
自从她嫁到城里以后，大哥每个月都会来给她送土鸡蛋。
前世，她不要脸般的追逐唐远征，所有人都鄙视她，只有大哥一如既往的对她好，甚至为了她操白了头发，也不知道在她死后，他有没有好好的生活。
周惠兰忍着情绪，瓮声道：“谢谢哥。
周东揉了揉周惠兰的头：“跟哥还客气啥。
兄妹俩聊了一会儿天，见周惠兰总是下意识往门口看，周东便道：“俺打电话到妹夫单位通知人告诉他了，你放心，他肯定会来的。
周惠兰睫毛微微一颤，轻轻的“嗯了一声。
但其实，她觉得唐远征不会来医院了。
等到天色渐暗，周惠兰便道：“哥，我没事了，我们出院吧。
问过医生，周东才同意出院。
两人刚从医院走出，就见唐远征的车缓缓开进，正好停在他们面前。
唐远征走到两人眼前，语带歉意：“抱歉，公司临时召开紧急会议，来迟了，孩子没事吧？
周惠兰有些惊讶他竟然真的来了，心里隐隐浮出一丝酸楚，摇了摇头：“没事。
唐远征先给周惠兰打开了车门，再接过周东手里的鸡蛋，放进后备箱里。
周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才小心翼翼的上了车。
三人回到家中，见唐远征似乎有话要说，周惠兰打开了电视，调到中央台现在最火的《东方时空》：“哥，你看看电视。
虽然是黑白电视，但是周东还是被吸引得目不转睛。
两人随之走进卧室，周惠兰关上门：“有什么事吗？
唐远征思考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婉婉已经被警察送去教育了，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追究了。
依照郑家和唐家的关系，唐远征知道追究下去，只会越来越麻烦。
周惠兰心中顿时一冷。
半响，才哑声道：“你觉得我没有事？还是说孩子没了才符合你的心意。
唐远征微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周惠兰这样尖锐地对他说话。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你想追究的话，那随你。
话必，唐远征走出卧室。
周惠兰看着被干脆关上的门，心里忍不住刺痛。
但她很快便调整好情绪，从里面走出来：“哥，我跟饭店的李大厨学了几个好菜，现在就给你露一手。
周东笑呵呵的说：“好。
周惠兰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好菜。
饭桌上，她和周东说着话，唐远征却冷冷淡淡，一句话也未主动说。
甚至桌上的菜，被周东动过的，唐远征都不会再碰，周东也察觉到了，这下只敢扒着光饭。
周惠兰看着唐远征的举措，脸色顿时苍白。
前世，周惠兰就知道唐远征一直看不起他们，但是她以前的心思全在唐远征身上，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的行为有多伤人。
周惠兰紧握着双手，强忍心里的愤怒给周东夹菜：“哥，他晚上吃得不多，你多吃点。
唐远征看了眼周惠兰，也缓缓开口：“我晚上一向吃得少。
接着，周东虽然动了筷子，但动作还是小心翼翼。
第二天一大早，周东就提出告辞，说是自己已经找到了活，该去上工了。
周惠兰勉强笑着送他上了车后，回到家中，唐远征还没去上班。
周惠兰走到他面前，哑声问：“你昨天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唐远征系着领带，声音冷淡：“我怎么了？
他的冷漠由内而外，从前世到今生，从未改变。
周惠兰久久看着他，最终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开口道：“唐远征，我们分开吧。

唐远征有些错愕的打量了一下周惠兰，才开口问：“你说什么？
周惠兰攥紧拳，语气平静而坚定：“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们就离婚。
闻言，唐远征深邃的眼中闪过一抹讥诮：“离婚？
他神色极其冷漠：“当初你们一家带着一堆人到我家逼婚的时候，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周惠兰瞬间脸色苍白，那几天她放假回家，只要吃东西就吐，周东见状带着她去看村里的赤脚医生，才知道怀孕了。
但她也没有想到，平时温柔老实的哥哥竟然会带着全村人上门去闹。
几秒后，唐远征神色又恢复平静：“无论什么时候，你想离，我一定奉陪。
他是几年前在国营饭店遇到的周惠兰，虽然她一直纠缠自己，但那时唐远征并不讨厌她。
可他没想到周惠兰实际上如此有心计，下药、逼婚、手段可憎，所以唐远征根本不相信她真会离婚。
话必，唐远征拿起公文包就走。
略大的关门声响起，周惠兰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
又过了几天，到了去医院复查的时间。
唐远征好似忘了这件事，周惠兰也没提醒他，她已经下定决心离婚，从现在开始就要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医院。
医生拿着孕检报告，表情凝重：“周小姐，报告显示孩子的胎心已经恢复正常，但是表现出了唇腭裂症状。
闻言，周惠兰整个人愣住了。
医生叹一口气：“唇腭裂是一种先天性口腔颌面部的发育畸形，你还是和家里人商量一下要不要这个孩子吧。
前世，明明孩子在产检时一直很健康的，而这一世，为什么连这么罕见的症状都发生在了孩子身上？
周惠兰失魂落魄的走出医院。
回到家，她藏好孕检报告，强打精神。
只是唇腭裂而已，现在的医疗技术虽然不能治好，但她知道，在几年后这个病就会有治疗办法了。
无论怎么样，她都不能放弃这个孩子。
过了几天，周惠兰下班回到家。
却看到唐远征的母亲正坐在沙发上。
“妈，您怎么来了？周惠兰很吃惊。
唐母是76年成功通过高考返回城里的知青，大学毕业后就和海归博士唐父结了婚，如今是文印厂厂长。
唐母一见周惠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收了起来：“来看看远征，顺便跟你说点事。
周惠兰看了一眼一旁的唐远征，心中升起不安：“你要说什么？
唐母斜着眼道：“我听婉婉说，她去照顾你饭店生意，你反而和她起了争执，你过两天找个机会去跟婉婉认错。
“还有，那个服务员的工作也赶紧辞了，不嫌丢人的！
周惠兰一愣，攥紧了手。
要是前世，哪怕她是再委屈，再不愿意，为了能讨唐母的欢心，她也会什么都应了。
但现在的她，再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不尊重自己的人，也不会得到他人的尊重。
“妈，首先那件事是郑婉婉故意想要害我，所以我不会和她认错，还有，我不觉得工作丢人，所以也不会辞去工作。
听到周惠兰的回答，唐远征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以结婚这三个月周惠兰对唐母的巴结，他还以为周惠兰一定会答应……
而唐母闻言，眉毛一挑就要发火。
这时，唐远征开口打断：“妈，这事你别管了。
唐母火发不出，只得没好气瞪了一眼周惠兰：“行，妈随你。
第二天，周惠兰刚到国营饭店，经理就让他们去里间开会。
周惠兰走到里间，却发现气氛很沉重。
等人到齐后，经理才开口：“大家都知道，现在饭店不景气，上面的意思呢，是要开除一部分人。
话音落地，众人顿时闹开了锅。
周惠兰心中也是一沉。
就在这时，一个女服务员突然高声道：“要开也要先开周惠兰，像她这种未婚先孕，品格恶劣的人，就该第一个被开掉！
周围人纷纷附和，周惠兰强自镇定反驳：“这两年我在工作上没出现任何差错，没有理由把我辞退。
正说着，门口一阵喧闹。
周惠兰转头看去，竟看见唐母拿着一张纸，怒气冲冲的向她走来。
她诧异无比的迎上前，下一刻，却见唐母抬手对着周惠兰就是一巴掌！